“哎哎——,別走啊,說好了要到大老爺這裏評評理,把咱們的財產重新分配,你別想逃!”
“我想逃?爹去世的時候說過家產平分的,你的比我的多!”
“你的比我的多......”
兩兄弟先又執了起來,看的吳桐無奈搖頭。
“我不等了,我要回去賣魚了!”
一個拿魚竿的小老漢拽著簸箕就要走,卻被另一個人攔住了,“要走可以,把簸箕留下!”說著就要將簸箕搶過去。
“這明明是我平常用來撈魚的!”
“這是我平常用來篩麵粉的!”
“這怎麼能說是你的呢?”
“我的!”
“我的......”
這兩個人也開始爭執起來了。
“我可不等了,我還要回家做飯呢!”先前爭橘子的一個婦人,甩甩衣袖,扭著腰肢就要走,另一個婦人抱著一籃橘子又將人拽了回來,“哎——,你別走啊!偷了我的東西,你還想走啊!”
“我沒偷,我沒偷,那是我買的,我是在集市上買的”說著就去奪對方的籃子。
“你怎麼沒偷啊?你看見我回來,就往屋裏躥,我們家的大樹還在搖晃的,你怎麼沒偷啊?”
“你......”
“哎——,我告訴你啊,這個鵝是我養的,你心裏明白。”爭鵝的瘦子把鵝往自己的懷裏摟。
“你哪養得出這麼肥的鵝?你做夢!”胖子不屑的也要將鵝抱在自己的懷裏。
“這是我的,這是我的,這是我的!”
所有人都在爭執,嘴裏都在喊“這是我的。”大堂裏熱鬧一片。
吳桐的眉頭越蹙越緊,“不要吵啦——”吳桐臉上露出一個神經質的表情,大聲喊道。
空氣中忽然出現了5秒鍾的沉默,本來在爭執的那些苦主們都呆呆的看向她,然後又開始爭執起來。
吳桐無奈的歎口氣,疾走幾步,來到公案下首,往日公孫先生所做的位置,抬腳站在了椅子上,大喊道:“不要再吵了——”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不解的看著眼前的漂亮男孩,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
看到自己的話已經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吳桐滿意的笑了,左腳踩在長條桌案上,
一撩衣擺,左手拄在膝蓋上,看向眼前的苦主們,無奈的呼出口濁氣。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吳桐一躍跳過桌案,來到那對分家產的兄弟們的麵前,對當哥哥的人說:“你認為弟弟的家產比你分得多,”然後又轉臉對弟弟說道:“你認為哥哥的家產比你分得多,是嗎?”
兩兄弟點點頭異口同聲道:“是啊。”
“那你們就交換家產吧!”吳桐將雙手一攤,說道:“你們都認為對方的家產比自己的多,交換是最好的辦法,各得其所。”
“對啊......”兩兄弟都覺得這個辦法不錯,又開始爭著要交換家產,吳桐不耐的將兩人撥到一邊,來到那兩個為橘子爭論的婦人麵前,指著抱著一籃橘子的婦人,對另一個婦人說道:“你說她誣告你偷了她的橘子,橘子是你早上從集市上買的。”
那婦人連連稱是。
“你撒謊,橘子是你偷的。”吳桐指著那婦人說道,“早上的集市,貨源充足,如果是你自己買的,怎麼可能買這麼小的,而且是沒有成熟的?”吳桐從籃中拿起兩個還青著的橘子,讓大家看清楚,人群議論紛紛,吳桐接著道:“這說明是你匆忙中偷的,而且分不清大小亂拿。”
那婦人低頭不語。
放下橘子,吳桐又來到爭簸箕的兩個人麵前,“你們兩個說,這個簸箕是你們自己的?”
“對啊/是我的。”兩人拽著簸箕說道。
“好,”吳桐低下頭指著簸箕說道:“你說,你的主人是誰?”簸箕沒有說話。
“哦?你不說,還嘴硬!”
吳桐抬起頭對一邊的衙役道:“差大哥,麻煩你打它三十大板,到時候它一定會說的。”
衙役上前接過簸箕,到另一邊行刑去了,那兩個人疑惑的看著被帶走的簸箕。
吳桐又越過兩人,來到一直為白鵝爭執的兩個頗具喜感的人跟前,看看他們懷裏的白鵝,吳桐撫摸著鵝頭問道:“哎?怎麼了?你的主人又是誰啊?”
(白鵝:這個人不是也想打我一頓吧?)
“哦?你也不肯說?看來又是一個頑固的鵝,跟那個簸箕一樣,冥頑不靈啊!”吳桐轉身招過來一個衙役,“哎,差大哥......”
那兩個人一聽急了,趕緊抱住白鵝向後退,“哎,你想打我的鵝啊/你想打我的鵝啊?”
“哎——,”吳桐攔住想走的兩人,安慰道:“你們放心,我不但不會打它,我還會給它吃點好東西哪。”
一個小衙役走了過來,吳桐在他耳邊低聲吩咐了一陣,小衙役點點頭,表示明白,吳桐鼓勵的拍拍他的肩,“去吧!”
站在左邊的有一男一女,像是一對夫妻。從方才起,這兩個人就很安靜,不像其他苦主那樣,又爭又吵的。吳桐對這二人的印象很好,走過去,和善的問道,“你們有什麼事啊?”
男人很老實的樣子,看看自己的妻子,然後說道:“我是種地的,我家的牛給人家割了舌頭,耕牛上不住環,就不能耕地呀!前兩天我們來,府衙裏的人說包大人病了,答應過兩天就能抓住凶手,可現在還沒有消息呢。”
已經解決案件的苦主和看熱鬧的人都不禁唏噓不已。
吳桐恨聲道:“割牛舌頭,這麼惡毒刁鑽,損人不利己,我看這一定是報複行為。你們好好想想,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當妻子的開了口:“哎呀,我這個老伴是出了名的好脾氣的,他怎麼可能得罪人呢?”
夫妻二人不禁歎氣。
吳桐看看門外看熱鬧的那些人,轉頭笑笑,對那男人聞言道:“大伯,您放心,事情的真相總會大白的,對了,不知道那頭牛現在怎麼樣了?我可要提醒你們啊,大宋律例明文規定,不得私自宰殺買賣傷殘動物。”
聽到吳桐的話,夫妻二人著急起來,吳桐看到二人表情,心中高興,麵上卻假裝吃驚,說道:“你們可別說已經把那頭牛給宰了,或者賣掉了!”
“我們......我們可不知道這個條律呀!”夫妻二人更加著急起來,“那可怎麼辦?怎麼辦?”
“哎!哎!”這時,人群裏跑進來一個矮個男子,興衝衝的跑到吳桐身前,說道:“他已經把那頭牛宰來吃了,我親眼看到的。”
“哦?真有此事嗎?”吳桐看著他,問道。
“不信,你可以到他們家裏去看看,那頭牛哇,才吃了一點點,還在廚房裏呐。”那人還伸手比劃了一下。
“你,就是那個割牛舌頭的人。”吳桐指著他說道。
“你不要亂說啊!”那個男人驚恐的看著吳桐,向後退了兩步。
“你今天有狀要告嗎?”吳桐問道。
“沒,沒有......”
“還不認罪,你一聽說私宰有罪,就迫不及待地出來告發人家,你肯定跟這位大叔有仇,人家在家宰牛,你是怎麼知道的?”吳桐眼神銳利的盯著他,那人低頭不敢說話,“一定是你報仇之後,想看看人家傷心痛苦的樣子,還有,你沒有狀告,跑到縣衙公堂來幹嘛呀?無非是想看看人家被官老爺罵,你才開心!”
看到那人啞口無言,吳桐才轉身對夫婦二人聞言道:“大宋律例啊,根本就沒有什麼不能私下宰殺買賣傷殘家畜,我知道元凶一定會來看熱鬧,所以呀,我就故意略施小計,把你引出來。”
眾人恍然大悟,那位大叔也想起了什麼指著那人說道:“哦,可能是前幾天,你家的牛走到我家的田裏,我說了幾句,你就懷恨在心了”
“你還踢了我的牛一腳呢!”
“你像話嗎你?”大叔跑到一個衙役的跟前,喊道:“差大哥呀,就是他割了我家牛的舌頭,就是他。”
衙役來到那人跟前,將人拽走了。
看到人被衙役拽走,四周的人不住的叫嚷:
“就是他!”
“活該!”
“活該啊!”
吳桐不理會他們的議論,來到給簸箕施刑的衙役那邊,正好板子也打完了。他的旁邊,那隻白鵝正趴在一塊白布上,麵前放著一隻盛著清水的碗,它此時正優哉遊哉的飲著水。
“謝謝差大哥。”吳桐蹲下身,將簸箕撿起,簸箕下有許多白色的粉末,“看來這個簸箕已經招供了。”她起身將簸箕交給那個賣麵的男人,“你是它的主人,拿回去吧。”
那人拿著簸箕,連連道謝,剛要離去,那個拿著魚竿的小老漢不甘心的又將人拽了回來,轉過頭來不解的看向吳桐,“簸箕怎麼會招供呢?你這是信口開河!”
“那大家看,”吳桐指著地上的那些白色粉末,說道:“這是簸箕挨了板子之後,從縫隙裏調出來的。”
大堂上的人都看向地上的粉末,然後一臉期待的看向吳桐,吳桐對拿著魚竿的人說道;“你說你天天用簸箕撈魚,簸箕天天遇水,怎麼會有這些粉末呢?”
“對呀!”
“真英明啊!”
拿魚竿的人理虧,不再說話。
吳桐轉身去看那隻白鵝,對瘦子說道:“你說,你把這隻鵝打算早上拿到集市上去賣?”
“是啊。”瘦子不自然的看看吳桐。
“他說謊,”胖子氣氛的指著瘦子說道:“我剛才肚子痛,把鵝放在路邊,他把鵝拿走了,我追上他,他說鵝是他養的。”
“聽你的口音,你是北村人吧!”吳桐問道。
那胖子答是。
“那你是南村的了?”吳桐又問向那個瘦子。
“是啊,那又怎樣?”
吳桐笑道:“那這隻鵝就不是你的!”
“什麼?你憑什麼說不是我的?”瘦子氣急敗壞的指指鵝,“難道它能告訴你呀?”
“鵝當然不能告訴我了,但是它的糞便可以告訴我。你們南村是用米來喂鵝的吧?你們北村是用綠豆來喂鵝的。”
吳桐說完,胖子一個勁的點頭說是,瘦子卻不吱聲了。
“我方才讓官差大哥拿了一點瀉藥給鵝吃,你們看。”吳桐伸手指向白布,鵝的身後有一道綠色的排泄物,“這鵝的糞便是黃綠色的,這不是最有力的證據嗎?”
周圍旁觀之人不禁恍然大悟,議論紛紛。
瘦子也羞愧的轉過身去。
“哦——,高人呐,厲害,厲害啊!”隻有那胖子反應慢半拍,明白之後,衝著吳桐豎起了大拇指。
吳桐略顯得意的笑笑,看向門外的眾人,問道:“你們還有什麼問題嗎?”
吳桐呼出口氣,將椅子上的腳印擦拭幹淨,坐在上麵休息。
“吳桐,你可真行啊。我當差這麼多年,除了包大人和公孫先生,還沒見有人能夠如此迅速斷案,真是痛快啊。”一個三十許歲的衙役對吳桐奉承道。
“是啊!”
“太痛快了!”
其他衙役也跟著附和。
吳桐抽出扇子,用力的扇著風,無力道:“好了,幾位也別誇我了,我也是見多了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氣人的緊,我看大人就是被他們氣病的。”
“對了,包大人沒事吧?”
“還好,隻是還不能見風。對了,公孫先生好像來過吧?”吳桐看看身後的側門,門關著。
“沒注意啊,當時我們都在看你斷案,沒有看到公孫先生來過。”
“哦?那我去看看大人,這裏就交給你們了。”
包大人房內。
公孫先生正在與包大人說在公堂上的事,公孫先生摸摸胡須,笑的欣慰,“吳桐這孩子,心思敏捷,口才了得,加以他日必成大器。”
包大人沒有接話,思慮片刻,問道:“公孫先生覺得吳桐性格如何?”
公孫先生看了他好一會,麵無表情的說道:“過於沉穩冷靜,處事老練,沒有這個年齡應有活潑,往日看她瀟灑自若,與其他人相處甚是活絡自然,可那份熱情,卻有三分是偽。”
包大人歎口氣,“先生說的沒錯,這也是我所擔心的,她的師傅曾與我提起過她,那語氣充滿無奈與擔憂,怕她會一直,孤獨下去。”
門外,吳桐佇立良久,慢慢轉身離去。
修長的手指攀上臉頰,真的有那麼明顯嗎?
看來自己,還沒有學會什麼叫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