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點點頭看向裴慕文,他想了想,“會通過媒人,媒人手中都有各家小姐的畫像。”自己就被母親逼著看了不少。
“在街上也可以時常見到一些千金小姐帶著仆役出來逛街,尤其是有節日的時候。或者是去廟裏進香。”孫皓傑說道。
“或者是一些聚會,比如壽宴什麼的,祝壽的人會攜妻帶女。”周知州撫須說道。
“這之間有一個共同點,那賊人恐怕非富即貴。”程錦秀眉微顰,恐怕這件事不好善了。
“哦?說來聽聽。”
“先說唐公子說的方法,唐公子出身名門,那令妹接觸的也會是些名門千金。慕文哥哥同樣,門當戶對,那媒人也隻會拿名門千金的畫像來說媒。還有周大人說的,周大人身為知州,邀請參加聚會壽宴的人也必是商賈富戶,和官場同僚,所以那賊人要是以三位說的為標準的話,那他很有可能非富即貴。”
“卻是如此。”幾人低頭思索程錦的分析,表示讚同。
“現在隻差孫捕頭說的了,千金小姐出門仆從眾多,難免不會被人盯上,還有媒人的親屬犯案也是可能的,畢竟眾位小姐的畫像可是在她那裏的。”
“那明天我先從媒婆那裏查起。”孫皓傑心中已有腹案,對眾人說道。
周知州點頭表示讚同。
“周大人,明日請您和我去最近幾家受害人的家中看看,也許會有什麼新發現。”程錦看向周知州。
“好,明日本府陪你去看看。”
“還有,我想知道顧忘憂和剩下的那些沒有找到的青樓女子有什麼共同之處,還請孫捕頭調查一下。”
“錦姑娘放心,明日午時便會有結果。”
程錦點點頭,“那幾位慢慢聊,我先回去休息了。”淡施一禮,程錦轉身離去。
又是一陣大眼瞪小眼的沉默,最後還是唐風開口了,“你們都看過屍體了吧?”
一想到那些屍體,其餘幾人臉上不禁現出菜色。
“本府辦案幾十年,從沒、從沒見過如此...的屍體。”周大人飽讀詩書,卻實在是找不到要用什麼詞來形容那些從穆府地下尋到的屍體,恐怖一詞都顯得有些無力。
“在下與裴兄和孫兄也是刀光劍影裏過來的,可也......”唐風有些說不下去了。
“你們說,那些女子到底是怎麼死的?”裴慕文看向幾人,說出自己的疑問。
幾人再次對視幾眼,然後,不約而同的再次歎氣。
鬼才知道那些女子是怎麼死的,一具具都跟肉幹似的。
幾人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要吃肉幹了。
程錦並未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在白玉堂的房外佇立良久,卻始終不發一言,她知道白玉堂並未入睡,白玉堂也不會知道自己就在他的房外,直到四周的燈火盡數熄滅,她才緩步離去。
皎潔的月光靜靜地沐浴著大地。
金陵城外,一間無人的破廟中,繁華頭疼的看著眼前哭的稀裏嘩啦,慘痛非常,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的三十九個女鬼們。
利商也很頭疼,不停的勸慰,她們可別再哭了,一會兒把狼招來啦。
抬頭看看程錦,隻見程錦淡漠的表情似乎有崩潰的跡象,利商趕緊繼續努力——他可不想再死一回。
可是不管利商怎麼勸,那些慘死的女鬼們就是哭個不停,真應了那句‘女人是自來水做的’。
程錦最討厭的事情就是女人不停的哭哭啼啼,她今天的心情本來就不好,正找不到宣泄口,而眼前的女鬼們正好踏進了風暴區。隻見程錦深吸一口氣,“都TMD別哭啦,再哭下去,我把你們一個個的都扒光仍到男鬼堆裏去!”
不知道是程錦的恐嚇有作用,還是被程錦的怒火給嚇到了,那三十九個女鬼立時安靜了下來,卻還在痛苦的抽噎,不敢喘大氣,驚恐的看著程錦,然後又偷偷瞄了一眼臉上寫著‘不可置信’的繁華。
程錦對現在的效果很滿意,鬆了口氣,語調柔和了不少,“你們現在已經死了,仇人也被我殺了,現在我給你們一張紙一隻筆,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都寫下來,能辦的我盡量幫你們辦,誰要是再敢哭......”說著厲眼掃過眾女鬼,挑起唇角,“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程錦右手一揮,衣袂翻飛間,一道道彩光圍繞眾女鬼,在其指間化為白紙毛筆。
女鬼們開始低頭書寫,有不識字的則由程錦繁華代勞,可能是想起了自己已經身死的事實,不少女鬼們又開始低聲抽噎,因著程錦,也不敢再大聲痛哭。
程錦看了看女鬼們寫下的未了心願,大都是希望家人能夠平安,不要傷心的話語。
將女鬼收進自己的指環裏,程錦將指環取下,與那些心願一並交給利商,“將她們交給楊雲,托夢的事情讓他妥善安排吧。”
利商走了。
程錦回頭,繁華正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
程錦垂眉斂目,“姐姐,你怎麼了?”
繁華沒有說話,看著自己的妹妹,心中驚訝。從前的程錦說話刻薄,但她的話語中是不帶情緒的,現在,程錦會笑,會生氣,令繁華擔心不已。
可是,自從從穆府回來見過白玉堂後,程錦似乎又變回了從前的程錦,繁華更擔心了。
不是不希望程錦交朋友,以前的程錦過的有些不食人間煙火,交些朋友對她有好處。可是自己希望她交的不是五鼠那樣的江湖人並與其結拜。
他們行俠仗義,有些目無王法,早晚要出事情的。
她的師傅好不容易將妹妹破損的神經修補完整,使她看起來像正常人一樣,自己不想再讓她受到任何刺激。
“妹妹,你,是不是有心事?”繁華猶豫著開口了。
“沒有。”
一如既往的淡漠。
“妹妹,姐姐並不是反對你交朋友,昨天的話,你當姐姐我沒說。”雖然程錦什麼也沒說,不過自己猜測,妹妹一定是與白玉堂說了什麼。
“姐姐過慮了,我真的沒事。”程錦沒看繁華,她的過於冷靜,令繁華自責不已。
“妹妹,我知道小時候的事對你打擊很大,我真的害怕,害怕有一天你會承受不住......”繁華掩麵蹲下,低聲哭泣。
程錦低頭淡淡的看著繁華,眼神平靜如月下潭水。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程錦與周知州從最後發生案件的幾家受害人的家中返回,正好孫皓傑也調查完回府。幾人來到花廳討論調查結果。
“我到最後幾位受害人家中,發現失蹤的幾位少女應該是被人迷暈後帶走的。”程錦看向幾人淡淡說道。
“對了,錦姑娘,我已經問過那幾家青樓了,失蹤的女子都有兩個最大的共同點,一是,她們都是清倌。二,她們都是那種多愁善感的女子。”孫皓傑說道。
“多愁善感?”程錦蹙了蹙眉,這采花賊的品味很獨特嗎,“那是不是其他的千金小姐也?”
“我特意打聽了一下,確實是。”孫皓傑灌了口茶,說道。
“性格都拿捏的那麼準!”程錦挑眉冷笑。
“看來錦姑娘說的沒錯,那賊人恐怕真的是‘非富即貴’!”唐風搖搖頭,有些頭疼。
“現在要怎麼辦?那采花賊已經好久沒有出現了,現在想抓他隻怕會很難。”裴慕文喃喃道。
端起茶盞呷了口,“還有,我與周大人對外人說,我是周大人的外甥女,家中遭了變故,前來投親,現在我叫如夢。”
“你是想?”裴慕文皺眉問道。
“還有,我明晚會去仙夢閣,這回我親自出馬。”她語調平平地回答。
“這......”其他幾人有些猶疑不決。
“我們必須抓緊時間,朝廷隨時都會再派人來,屆時舅父可就......”
“錦姑娘,本府何德何能......”讓你稱一聲舅父啊。
“舅父,如夢隻是為那些無辜的少女盡一份力。”程錦起身向周知州行禮。
“好吧,錦姑娘還有什麼需要的,我孫皓傑一定配合。”孫皓傑向程錦抱拳行禮,如此大義的女子,著實令人敬佩。
“多謝,孫捕頭還是照常加強戒備,我可以保護好自己。”程錦頓了頓,“這件事我不想讓五哥知道。”
幾人對視幾眼,最後還是裴慕文開口了,“小錦,你為什麼一定要幫忙破案,其實你可以不必留下來幫忙的。”
“慕文哥哥,我最痛恨三種人,一是賣國賊,二是人口販子,三是采花賊。我既然碰到了,便無法不管。”程錦語氣堅決。
雖是地處江南,夜風卻是襲骨寒冷。
白玉堂宿醉醒來,推開房門,寒冷的空氣被吸入肺裏,是一陣刺痛。
可他的心更痛。
算算和錦妹相識已有七個月了,他一直認為錦妹是最懂他的人。可沒想到......
他知道錦妹一直將所有心事都放在心底,她從不做讓人擔心的事,他也知道錦妹有很多事他不能多管,可是自己喜歡她啊......
自己希望自己是那個可以令錦妹敞開心扉的男子,自己可以被她信任,完全的信任。
抬頭看看天邊的月亮,白玉堂在心中默默祈禱:月老啊,如果,你有靈的話,就幫幫我吧!
(月老:五爺,這事你還是問問貓吧。)
夜風挾來一絲淒涼柔婉的歌聲,白玉堂有些聽不真切,似乎是花園裏傳來的。
白玉堂隨著歌聲慢慢向花園的方向行去。這周府據說是周知州祖上留下的,布置的簡單整潔。
越接近花園,越是覺得那歌聲淒美動人,百轉回腸。
“月朦朦朦月色昏黃,雲煙煙煙雲罩奴房。
冷清清奴奴亭中坐,寒淒淒雨打碧紗窗。
呼嘯嘯千根琅竿竹,草青青幾枝秋海棠。
嗚咽咽奴是多愁女,陰慘慘陰雨痛心傷。
薄悠悠一件羅紗衫,寒凜凜不能暖胸膛。
眉戚戚抬頭天空望,眼忪忪滿眼是悲傷。
氣悶悶有話無處說,孤零零身靠欄杆上。
靜悄悄一座後花園,一陣陣細雨最難擋。
可憐奴氣喘喘心蕩蕩,嗽聲聲淚汪汪,血斑斑淚滴奴衣裳。
生離離離別家鄉後,孤單單單身在他方。
路迢迢遠程千萬裏,渺茫茫不見年高堂。
虛縹縹逼我走上黃泉路,倒不如讓我早點見閻王。
隻聽得風冽冽冽風風淒淒,雨霏霏霏雨雨蒙蒙。
滴瀝瀝銅壺漏不盡,當琅琅鐵馬響叮當。
咚隆隆風吹簾鉤動,淅瀝瀝雨點打寒窗。
叮當當何處鍾聲響,撲隆隆更聲在樓上。
多愁女犯了多愁病,斷腸人越想越斷腸”
月色朦朧,繁星清冷,天空若明若暗。霧氣薄涼彌漫在唱歌少女的四周,更給她添了些許神秘淒涼。
花園中更顯寂靜,藍衣少女扶欄望月,白衣少年望著眼前的少女,月光傾瀉,灑在他們身上,光華流轉,形成一幅優美的畫卷。
白玉堂見程錦衣衫單薄,便將自己的外袍脫下,向前踱了兩步,想要為程錦披上。可是又擔心程錦拒絕,便又走了回來。兀自在原地徘徊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