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二層的情況遠比想象的更為可怕。
二十來間囚室裏,全都是或傷或殘的少女。
有的斬斷了手腳,塞在形狀各異的器皿中;有的赤身裸體,泡在散發著酒氣或藥味的湯池裏;有的皮肉腐爛,傷口被彩繪的刺青覆蓋,自眼眶裏長出了靡麗的花草。
女孩們小的剛及豆蔻,最大的也沒有超過二十歲。
瞧見她來,一雙雙同樣美麗也同樣枯澀的眼睛裏什麼都有,恐懼、惶惑、同情……就是沒有希冀。
聞茵走進最後一間囚室。
這裏關押的是一個格外瘦弱的女孩。
她穿著一件單薄的紗裙,四肢被拴上鎖鏈懸於半空,擺成伎樂起舞的模樣,仿佛壁畫上翩然飛天的神女。
看到有人走近,她勉強剝開一對渴睡的眼。
“你是新來的新娘子嗎?”
這是唯一一個還能說話的女孩。
聞茵足尖一點飛到她麵前,輕聲道:“我是來帶你回家的。”
女孩的瞳孔顫了顫。
骷髏般幹癟的臉襯得那雙眼睛凸出到駭人,像是扒在麵皮上的兩隻蜘蛛。
“我還能回家嗎,姐姐?”
“當然。”
聞茵試著凝聚靈力斬斷那些鎖鏈。
然而水刃隻在她指尖停留了刹那,下一瞬便軟軟地散開了。
果然。
這地牢裏布有陣法,用以壓製修士的靈力。
自她踏入這裏,便感覺靈脈阻塞,幾番嚐試起符破陣未果,隻剩下些許妖力可以調動。
可是並沒有人教過她該如何運用妖力。除了化形外,她對此可謂一竅不通。
正對著鎖鏈發愁,一陣急切的傳音炸響在腦海。
“喂喂,聽得到嗎?聽到了就趕快回來,有人來了!”
是小黑的聲音。
別無他法,聞茵隻好先摸了摸女孩的頭發。
“你再堅持一會兒,姐姐一定會想辦法帶你出去的,好不好?”
告別女孩之後,聞茵重又化作水母隱入水霧,同阿瀾狂奔回一層。
甫見到牢房裏的情景,她一口氣還沒喘勻,火急火燎鑽回宋拂楹的身體,骨碌一頭坐起來。
“你們做什麼?”
正拖著新娘往外走的幾個獄卒被她這詐屍似的動靜嚇了一跳,拍拍胸脯啐口唾沫。
“至尊傳人侍寢,怎麼,你也想去?”
侍寢?
看到聞茵驟然瞪大的眸子,獄卒們促狹地互相擠擠眼,一臉猥瑣地笑開了。
小黑躲在她耳後,低聲打小報告。
“方才這幾個人拿著鐵鎖叮裏哐當闖進來,不由分說就要把那個幹瘦的小姑娘拷走,可把大夥都嚇傻了!還是那個啞巴看不下去,主動站出來替她。”
聞茵抬眼望去,被壯漢們圍在中間低眉斂目的,果然就是那位名叫小淑的啞巴新娘。
她深吸口氣穩住心緒。
二層姑娘們的慘狀曆曆在目,無論這背後是何種陰謀,都不能叫他們把人帶走。
聞茵眼珠子滴溜溜轉過幾圈,忽地腰肢一塌,一步三晃地扭到幾人跟前,以手掩唇柔柔一笑。
“幾位大哥莫怪。原是我睡沉了些,沒弄明白這回事。隻是……小女子仰慕至尊已久,不知可否行個方便,今夜,就叫小女子先承了這份雨露,也好了卻一樁心願呀?”
梅疏,等見了麵,就讓你知道到底誰是誰的爹!
雄心壯誌湧上心頭,她不忘微一歪頭,撒嬌的腔調拿捏了十成十。
小淑倏地抬頭望她,眉尖輕蹙,張了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阿妍早被這抓壯丁似的陣仗嚇傻,也不敢再巴巴地搶著做那最耀眼的出頭鳥,縮在角落安靜裝死。
眼下乍見聞茵這拐了山路十八彎的態度,頓覺此女心機頗深,再怎麼裝清高還不是為五鬥米折了腰,忍不住翻個白眼,冷哼出聲。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咱們宋小姐啊。以前總聽說你已同外頭的野男人私定了終身,怎麼?這麼快就換了心思,另找高枝來攀了?”
聞茵驚喜地瞧了她一眼。
這姑娘搜刮八卦的能力竟恐怖如斯,不去當個密探臥底什麼的,實在屈才了。
獄卒們最愛女人們爭奇鬥豔的戲碼,抱著臂看了個夠,壞笑著瞟她一眼。
“小丫頭,這每天啊,想爬上咱們至尊床榻的女人,真是十隻手都數不過來。你不表示點誠意,我們怎麼好跟其他人交代呢?”
粗鄙不堪的措辭引得聞茵擰了下眉,忍著惡心往梨渦裏多扣了兩勺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