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範老爺心善,才能看上你這種貨色!三兩銀子賣出去,真當自己金貴了……”
他猶不解氣,擼起袖子正要下手去打,卻被一隻冰涼的手攥住了手腕。
“放開她。”
守衛瞳孔一顫,僵著脖子回頭。
嫁衣入眼的一瞬間,他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怪物,手指一鬆,女子“啪”地砸在地麵。
“真、真的有鬼……你別過來,別過來——”
他哆嗦著尖叫,忽地從懷裏抓出一遝符紙,胡亂朝聞茵臉上一甩。
聞茵偏頭躲開,隨意抓起一張。
是驅鬼符。
並非是路邊擺攤的瞎子隨手畫的,一撇一捺筆法犀利,規整的仿佛是直接從範本上揭下來。
最重要的是,其上所畫符咒乃是乙等禁術,非是厲鬼當前不可輕易使用。
一個明顯不通術法的守衛,怎麼會隨身攜帶這種威力強大的東西?
守衛見她並未受這符紙影響,臉色一霎變作青白,小腿肚直打顫,轉身就要跑。
聞茵踏出一步,“哢嚓”脆響,腳底的碎片悉數被碾作齏粉。
衣袖翻飛間,數條觸須從她腕間探出,一匝匝纏在守衛腰際,蜘蛛收網般不由分說地把他拖了回來。
她一把掐住守衛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
“說!這究竟是什麼地方,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把新娘子關在這裏?還有那位姑娘,為何私加酷刑折辱與她?”
那守衛卻像被嚇傻了一般,淚水與涎水糊了滿臉,不敢再掙紮,隻一味磕頭求饒,把腦袋鋤得梆梆作響。
“對不起、對不起……你饒了我吧!不是我害的、不是我害死的你,你的死跟我沒關係,求你放過我吧——”
這是把她錯認作其他人了?
聞茵皺起眉,觸須隨之分泌出毒液,淅淅瀝瀝地滲進了守衛的皮膚。
守衛逐漸停止了掙紮,無法聚焦的眼神要掉不掉地蕩在她臉上,半耷拉著眼皮,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現在,回答我,梅疏他在哪兒?”
“梅疏”二字一出口,仿佛誤觸了什麼隱藏的機關。
守衛的表情忽然變得極其猙獰,脖子向後擰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全身肌肉開始不自然地抽搐,像是在案板上掙紮的魚。
聞茵心裏一沉,指如疾風,劈手點向他的穴道。
沒有用。
隨著一聲淒厲的嘶吼,那守衛竟生生扭斷了自己的脖子!
聞茵撤去觸須,幾步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已經沒救了。
他的雙手仍緊緊掐在脖頸上,青筋暴起,指甲嵌進皮膚,翻出淋漓的血肉。上翻的眼球幾乎要從撕裂的眼眶中掉出來,直勾勾盯著漆黑石壁,映出一片無措的驚恐。
死一般的寂靜中,一朵幹枯的梅花從他嘴裏飄了出來。
殘花落地的瞬間,忽而光芒大作。
聞茵下意識抬手去遮。
再睜眼,守衛的屍體已經不見了。空蕩蕩的地板上,隻剩下一灘腥臭的血水。
小紅躲在聞茵耳後,兩片薄薄的觸須抖出殘影。
“主人,他中了‘寒蟬蠱’……”
寒蟬蠱,取自“噤若寒蟬”之意,通常由死士、臥底之流服用。一旦中蠱者起有泄密的念頭,此蠱會立刻發作,控製宿主自盡,以達到保守秘密的目的。
聞茵麵無表情地盯著梅花看了一會兒,轉身回到了囚室。
那被斬斷四肢的女子仍舊倒在地上。
鋒利的碎片紮進皮膚,但她已經無力再動彈哪怕一下,隻梗著脖子吊著最後一口氣,霧蒙蒙的眼睛無聲望著來者。
聞茵把她摟進懷裏,小心避開血肉模糊的傷口,取出喜帕,替她拭去暈作一團的濃妝。
女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唇齒不斷翕張,咳出幾聲沙啞的嗚咽。
聞茵頓了頓,俯身將耳朵貼過去。
“還有什麼願望的話,不妨說給我聽。”
女子搖了搖頭,皸裂的唇峰擦過她的耳垂,留下一抹如血的胭脂。
“嘁、咭哩、”
她好努力地抻直脖頸,一雙眼睛睜得又大又圓,像是牙牙學語的嬰兒好奇地望著天空,發出屬於自己的第一聲呐喊。
“哎噫……嗒噢……”
嘔出幾團模糊的音節後,她將腦袋窩在聞茵的臂彎裏,像是睡著了。
“主人……她說什麼?”
良久之後,小紅小聲問道。
聞茵被驚醒一般,小指忽地一顫。
她翻遍全身才摸出芥子袋,輕手輕腳收斂了女子殘破的遺體。
繼而扶著牆壁,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走出幾步,她才想起要回答小紅的問題。
“她說‘謝謝你’。”
聞茵鼻頭一酸,忽地一個踉蹌。
“還有……‘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