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秀秀已經抱不上手,已經被梅子雨後的烈陽曬化了,血肉像泉水一般從破了的皮膚上汩突突的往外流,到處都是血,秀秀變的軟滑滑的。根子因為用力過猛,便一個跟頭栽在秀秀的身體裏。根子掙紮著爬起來,滿身是血,仍想努力的把秀秀抱在懷裏,但一切努力都是白費,如竹籃打水!
空洞,空洞,一切變得空洞了。
根子癡癡呆呆的想著,完全不能感受到秀秀的掙紮。
兩個人就這麼生死兩相隔,秀秀掙紮著說:根子,我要走了,不要怨我,我想和你好好的過下去,我想活下去,真的……秀秀的嘴巴已經融化,她愣愣的看著根子悲痛欲絕的臉,卻再也無法表達此刻的心情:你去娶一個媳婦吧,床頭下的那個炕洞裏有不少銀兩,這是這幾年攢下來的。你出山到鎮上去過,我想你過的好一點。
烏雲上來了,遮住了太陽,萬道霞光像利劍一樣穿透烏雲,照射到遠處的山頭,不過秀秀並沒有停止溶化。仿佛是掉進了熔洞,秀秀正一點點的消失。
根子的頭腦進一步的空洞。
天氣十分悶熱,不久,烏雲一塊塊的裂開,太陽在一片片瓦楞後麵發出威力,秀秀的眼睛漸漸隱去。秀秀感覺一大片溫暖,炙熱的溫暖,在巨大的溫暖中,秀秀的身體急速融化,但耳朵還能聽到聲音,她聽到根子終於發出狼一樣的嚎聲:你為什麼不原諒我,那麼多的苦都熬過去了,還有幾個月,還有幾個月你就能像別人一樣活著了。你難道不知道養士是不能見太陽的啊,送什麼點心啊!
秀秀的靈魂振動了一下,原來根子知道我是養士啊!我的傷心都白費了。根子,根子,我想活啊!你怎麼不早告訴我,你該早告訴我,你知道我是養士!我就不會活的這麼苦了!秀秀的靈魂喊道。
根子根本聽不見,因為根子在大聲的哭著,他的眼淚滴在秀秀的身上,像是掉進了米糊,紅紅的米糊,紅米糊正潺潺的流進山道的雨水裏,它們奮力向前奔跑,想是融入小溪裏了。漸漸淡化,淡化,根子還在專注的向前看去,那股溶有秀秀血肉的小溪已經沒有顏色。
現在的秀秀唯留一點感覺:感覺自己的靈魂漸漸遠去,向那片極大的紅光,或者說是紅色的深淵奔去。但哪裏什麼都沒有,人啊;花啊;樹啊;泥土啊……一切都沒有了,空間裏隻有孤單、寂寞,像盤古開天地時那樣,最終一切都沒有了,靈魂散了,再也無法聚攏。
天與地震蕩了一下。
秀秀徹底的沒了。
根子嗷嗷的哭聲在山間震蕩著,那聲音裏的痛苦厚厚的,將山打得砰砰的響。
來與灰土,歸於灰土,這是再好不過的結局。但暫時留下來的人卻忍不住錐心搓骨的傷心。
有必要傷心麼?
沒有必要,你得承認!隻有物質永存,除此,一切都是虛構的。
實際上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虛構的:人、事、物,季節是最有特色的虛構,沒有必要在乎得失。
但根子還在嗷嗷的哭著,是人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