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低頭在她額上印了一吻，然後下頜抵著她的頭頂，沉默著不發一言。
石蘭在他懷中抬起頭，仰看著他。他緊抿著嘴，眼神深邃，眉頭微皺。石蘭伸手去撫他眉間的豎紋。
胤禛眸光一垂，握住了她的手，眉心隨之舒開，目光柔柔地看著她。
“哭過了，心裏可舒服些了？”
石蘭抽回手，垂眼不語。她心中有些悶悶的。
“瞧你，眼睛都腫了。隻好等會兒再出去了。”石蘭聽了，更是不樂，躲過他撫mo自己眼睛的手，一股子莫名的傷心冒上來。她分不清是什麼原因，隻是悶聲不響。
“剛才，你說我以後……還要做皇帝。什麼意思？”胤禛忽然問。
石蘭一驚：“我有說過嗎？”
胤禛挑起眉：“你沒說過嗎？”
“……猜也猜得到。你秘密培植了這麼多勢力，不是為了皇位是什麼？別告訴我你不想。”石蘭轉移問題重心。
“你說的是‘要’，而不是‘想’。”胤禛卻不含糊。
“你聽岔了吧？”石蘭睜大眼，一臉的無辜。
“我自認耳力還沒差到那地步。”胤禛板著臉道。
“誰知道呢？又沒證人……就不興是你年紀大了，開始耳背了……”石蘭嘀咕。
“你說什麼？”胤禛危險地眯起眼睛。
“好罷，就算我說的是‘要’，那跟‘想’也是差不多意思。比如我‘要’喝茶，跟我‘想’喝茶，你說有什麼區別？”
“不對。你的語意不像是猜測，倒像確信了似的。”
他怎麼緊追不舍？石蘭惱了：“那是你自己太想要那個位子了，所以曲解了意思，卻來跟我較真！”
胤禛任由她推開自己，一臉懷疑，瞅著她道：“怎麼突然惱了？倒像掩飾心虛似的。”
“心虛？誰心虛了？”石蘭被說中心事，開始胡纏，“我知道了。你明知我不喜聽這些，就故意不斷提起，時時刻刻提醒我你的身份。你是嫌我糾纏你了，怕阻了你的路，所以言來言去不時暗示我快快離開……”話說到這裏，她不禁愣了——原來，她剛才莫名其妙的委屈是因為……
胤禛忍住笑，皺眉打量了她好一會，方搖頭歎道：“瞧瞧，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聖人的話真是千古至理。先前是誰堅決也不願留下的？我好容易決定放手了，雖沒奢望你如何報答，可至少也應得到你的一聲感激啊。卻萬沒料到……”
石蘭先是羞惱，後來卻真動了氣。她回思著，看到他笑謔的神情，驀然傷了心，低聲問：“這很好笑嗎？”說著她起身欲走，剛邁了一步，就被胤禛扯回。
一滴淚不由自主地滑落，石蘭轉過頭，不願被他看到自己的狼狽樣子。
“我……我隻是有些矛盾，自己也覺得挺可笑的。你別管我，一會就好了。”聲音卻不自禁顫了。
“蘭蘭。”胤禛聲音壓抑。
石蘭努力平靜了心緒，轉過頭，微微笑道：“誰讓你突然轉了性子，居然肯放我走了，讓我懵懵的，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連帶我行事也顛倒起來。”
胤禛凝視著她，眼中笑謔全無。緩緩為她拭去淚痕，輕聲說：“蘭蘭，你要笑便笑，要哭便哭，隻是別這樣。我會心疼。”
隻這輕輕一句話，便讓石蘭的淚水猶如開了閘的洪水，想止也止不住。
“你……你……我好好跟你說話，你幹麼又招惹我！”石蘭憤怒地抓起他的手臂，報複性地用他的袖子擦眼淚，“這是你說的，我想怎樣就怎樣，到時別又怨我！”
胤禛低低笑了聲：“這才是你！剛剛那要哭不哭的樣子嚇了我一跳，真真難看得要命！”
他怎麼能如此輕易地控製自己的情緒？石蘭憤怒地用手掐他。胤禛握住她手，聲音轉向低沉，“蘭蘭，你似乎不願意我坐上那個位子。但是，此刻我想要的決心更強烈了。”
他製止了她開口欲說什麼。
繼續緩慢而低沉地道：“隻有我坐上那個位置，才可以真正讓你得到想要的自由。”他抬起頭，凝視著虛無，“我就可以給你想要的生活。你自然不願在我的後宮做個妃子，但你可以在我身邊，隨便什麼身份。你又會易容，扮什麼都行。你愛到處跑也可以，廣州、蘇州……但每年都得在京城多呆些時間。到時你依然用葉天嵐的身份也行，說不定我會招你入宮演演戲。或者你開幾家酒樓，我微服去會你。嗯……得賜你塊牌子，讓你出入自由，你想我時就來找我，省得你找不到袖子為你擦眼淚……”
石蘭癡了，聽著他低沉的聲音，不覺沉入他描繪的美好裏……
胤禛不再說話，室內一時無聲。石蘭微閉著眼靠在他懷裏。
胤禛低頭，微微歎息：“但我沒有把握。所以在這之間，你必須離開京城。葉天嵐的身份太過微妙，所以也加倍的危險。你若在京城，我會分心。”
石蘭睜開眼，眼神晶亮：“我相信，那位子遲早是你的。”
胤禛托著她下頜，拇指輕輕撫著她臉頰：“對我這麼有信心？”
“嗯。”石蘭用力點了點頭，摟住他脖子，笑嘻嘻道，“先說好，到那一天，讓我在旁邊瞅瞅。”
胤禛笑了：“到那時還怕沒機會瞅我？”
“不是！我是說登基大典哪！”
胤禛不欲在這忌諱事上多說，斥道：“越說越沒譜了。”
石蘭撇嘴道：“看來某人現在就反悔了，到時肯定說上一大堆規矩啦什麼的不讓我去。”
胤禛斜睨著她道：“你會顧什麼規矩？”
石蘭想了想：“對，你若不同意，到時我就扮成你貼身的侍衛混進去，然後……在你身上放許多毛毛蟲，破壞你形象。”
胤禛忍不住大笑：“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到時別自己先嚇暈了！”不等她反駁，忽輕輕歎了一聲，“蘭蘭，這不知還要等幾年呢！被思念折磨的滋味真不好受。”
“我說不定會悄悄回來，你可別說一套做一套，嘴裏說得好聽，其實呢一轉背照樣……”
胤禛把她下麵的話吻了回去。
“誰？”壁影的一聲喝驚醒了密室內情難自禁的兩人。緊接著是密集的兵刃碰撞聲。
“出什麼事了？這裏也有刺客麼？”石蘭問，順手抓起幾上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