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壽龜之死(1 / 2)

手機鈴聲幾乎要響盡了,芳夏才從浴室出來,她知道是他的來電。啟泓似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勁才按捺住心中的思念,問道:“回到家了嗎?”他們有一個禮拜沒通電話了,她的壓抑更甚於他,說出來的聲音似乎也變調了,她撒了一個小小的謊:“嗯,剛到家。你那邊現在幾點?吃早點沒?”

“喝了瓶牛奶,在宿舍裏等你電話。我們九點鍾才有培訓,還可以聊一個小時。”他頓了頓,充滿了初戀男子才有的柔情,輕聲問:“你有沒有想我?”她沒有答他,轉移話題問他培訓的情況,他像水庫開閘泄水般跟她講這幾天發生的趣事,他們一班20個人,是來自國內不同軍區的陸軍預備少將,美國那邊每周末都給他們安排了社交活動……她靜靜聽著他說話,他們的相處有些奇特。在外人麵前,啟泓很冷酷寡言,芳夏熱情麵麵俱到;倆人私底下相處卻是完全相反,他似乎有著永遠都說不完的話,像剛學會說話戀著母親的小孩,她總愛呆在一旁傾聽,偶爾回他一兩句。她站到陽台邊,俗語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晚的月亮好圓,圓得像是畫上去的,外麵蒙了一圈的黃暈,老人家說,這是將要下雨的征兆。

說完自己身邊的趣事,他冷不丁問道:“你最近是不是跟皇奶奶一起幫我物色相親的人選?”

此時此刻,她不想他不開心,再次撒了個謊:“我沒有。”

“皇奶奶打電話跟我說,是她跟你一起挑選的。”

“皇奶奶選好了,問我意見……”她忍不住解釋著,一手揉著額頭,語氣很平靜,外麵的空氣有些冷,他突然喊了一聲:“芳夏……”她的心底一陣陣麻馬上,他平時隻在床上這樣叫她,他說:“芳夏,我想你。”一陣像霧般的細雨飄灑進來,她抬頭看,月亮已經不見了,灰藍色的夜空,瞬間變得陰沉而又柔綿。

她回他:“我也是。”

此時衡泰殿的起居室裏,皇後坐在軟塌上看著窗外的雨發呆,她回過神來,問一旁的侍女,童司局呢?侍女馬上出去叫了童司局來,皇後皺眉吩咐道:“你打聽一下連夫人家裏的電話號碼,我想明天跟她通個電話。”童司局明了她心意,輕聲應諾。

想了一個晚上,皇後起床後改變主意了。讓她主動打電話給連夫人,除了太過紆尊降貴外,萬一事情被傳出去也不好聽。她讓童司局去打這個電話,童司局站在一邊正要出去,助理莫瓊丹進來小聲說,城南壽楓墓園的管理處打電話來,昨天有個貌似瀠格格的人去拜祭秦妃了。

皇後一怔,放下手裏太醫給皇帝開的藥方,啟瀠出宮還是她批準的,沒想到這孩子竟然學會說謊了,在心底記恨她吧?昨天去祭拜,那麼巧長公主就動了胎氣,真邪門了。當年秦妃痛恨她,她又何嚐不討厭那個女人呢。

拉開抽屜的第一格,裏麵有一張三十年前的全家福,秦妃站在她的身後,她時常拿出這張相片來看,為的就是警醒自己,不要忘記自己所處的位置。秦妃滿是柔情的眼神正瞪著她,拍這張相片時,秦妃已經懷孕六個月,太醫檢查後說是兒子,可惜胎死腹中。秦妃一直認為自己的胎兒死得不明不白,恃寵生嬌,氣焰囂張,仿佛是皇後害死她兒子似的。秦妃那個時候可能沒有想過女人可以做皇帝,所以當她再次懷孕的時候,聽聞長公主被立為儲君,差點氣岔過去,如果她的兒子生出來了,內閣不會去修改皇室法度,儲君之位怎麼也不可能輪到長公主,所以對皇後更是恨之入骨……不過她最後落得那樣的下場,是可恨也可憐。皇後舒了舒眉頭,讓童司局打電話去連夫人家,順便問問這件事。

童司局剛出去,常侍來稟說,劉卡通禦醫來了。卡通禦醫人長得一點都不卡通,微胖的身型,臉上因為年輕的時候長青春痘沒有處理好,像月球表麵似的坑坑窪窪。他來是說,長公主現在是高齡產婦,胎兒發育不健全,心跳很微弱,而且胎盤底部有不明的陰影,太醫院的幾個禦醫商議過後,主張長公主放棄這個胎兒。皇後一直不想聽到的消息,終於還是傳到耳朵裏來了。因為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像是經曆過狂風驟雨的海麵般,一直緊繃的心鬆了下來,很平靜地接受了事實,她問:“長公主呢?”

卡通禦醫微頷首道:“其他禦醫都已經去了清漪園。”

皇後站起來,不等童司局的電話,吩咐侍女她要去一趟清漪園。

清漪園在沉魚軒的東南麵,是一座比衡泰殿還要大的院落,長公主不去中南海的時候,就直接在偏殿裏辦公。正殿靜悄悄的,估計禦醫們已經離開。燾羽已經去了學校,長公主啟淮和德郡王在休憩間吃早點。透過休憩間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外麵有個大草坪,很適合小孩和狗追著皮球玩耍,那是燾羽出生的時候特意為她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