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淮先看到了皇後，站起身道：“媽，你怎麼那麼早。”因為皇後是漢族人，啟淮私下裏喜歡叫她媽媽。皇後坐下來，觀察著女兒的臉色，才放下心來道：“我不放心你，所以過來看看。”
德郡王平日打理一家律師事務所，今天休假在家陪著妻子，他問皇後吃了早點沒？皇後在衡泰殿已經吃了燕窩粥，難得跟女兒女婿單獨坐在一起，便也讓侍女拿出碗箸來意思間吃一點。他們吃得清淡，早餐還不如一般的有錢人家豐盛。德郡王給皇後舀了一碗醬汁粳米粥，道：“額娘你勸勸她吧。”
皇後道：“怎麼？”
德郡王說：“禦醫建議馬上動手術拿掉胎兒，這樣對母體的傷害可以降低到最小。她偏不聽。”
“哎，啟淮啊，這個是緣分，你們跟這個孩子沒有緣分……”
啟淮在外一直表現得很堅強剛毅，她是這個國家未來的主人，做事果敢決絕，但她同時也是一個女人，一個普通的妻子和母親，她搖頭說：“我想等等看，堅持多一個禮拜，下周再做一次檢查。”
皇後明白的女兒的心思，勸道：“你這樣啊，就是要痛苦多一個禮拜。如今醫學那麼昌明，太醫院幾十個禦醫，這麼重要的事情，他們怎麼會檢查錯誤呢？現在最重要的是你沒事，你要有事，你讓媽怎麼活？”說著她自己倒哽咽起來了，又道：“別撒氣了，就當作是一場夢吧，自己的身體要緊。”
啟淮堅持道：“可能我昨天剛好身體不適，影響了檢查。隻要堅持多一個禮拜就好。”
“啟淮，在你五歲那一年媽媽也拿掉了一個孩子，為什麼我要拿掉呀，在當時的環境中，我比誰都想生一個兒子，但我知道那個孩子注定跟我無緣，勉強也沒有用。你阿瑪雖然也很想要兒子，但他也在身邊支持我。孩子沒出生前，母親才是最重要的。”皇後和德郡王輪流開解，啟淮就像個不講道理的婦人，無論怎樣都聽不進去。
皇後生氣道：“你今天是怎麼了？這樣猶豫不決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以後怎麼治理國家。”啟淮頓住了，身體黏黏的渾身不舒服，寬鬆的休閑服倒像要勒住她似的，呼吸困難。她拿起旁邊皇後的骨扇，輕輕搧著，她的位置並不是她想要的，天天對著國家大事，偽裝成強者的姿態也不是她想要的，但是這些話她不能說出來，隻能怔住不語。她懷疑，自己的舉動是不是有那麼一絲報複的情緒，向那些讓人喘不過氣的煩身事務，向整天圍著她轉的那一堆大臣、那堆大男人。
莫瓊丹敲門進來說，皇上在衡泰殿找皇後娘娘有事商議，皇後這才站起來勸慰道：“你阿瑪肯定是要跟我說這件事。他也一把年紀了，身體又不好，你別讓他為你擔心，知道嗎？別跟自己慪氣了，聽禦醫的話，保重好自己……還是那句，當作發了一場夢吧。晚點我再過來看你。”
屋子裏靜下來，隻有扇子搧動的聲音，德郡王握緊妻子的手，雖然已經說了很多遍，也還是要說：“老婆，你現在身體不好，像昨天那樣暈過去多嚇人，額娘說的對，這個孩子不是我們不要他，是我們跟他無緣。你乖乖聽話，我們還有燾羽呢，嗯？”
啟淮一反常態，拿著扇子敲他的手臂，帶著哭腔道：“都怪你！都是你誠心來折磨我的……”麵對這孩子般的無理指責，德郡王抱住她安慰道：“好了好了，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寵溺地輕輕拍著她的背，“我恨不得現在科學昌明可以讓我代你懷孕。”此時此刻，她不是什麼儲君，隻是她的妻子。
皇後回到衡泰殿直到下午才抽出時間跟童司局談話，童司局細說跟連夫人通話的內容，連夫人說，那隻壽龜以前是頤和園某個主子放生的，它現在要回來找那位主子報恩，可惜它發現那位主子冤死了，心中積累了怨氣，自殺而亡，它要下陰曹地府一定會拉上一個同伴。還有昨天的日子不宜祭祀。皇後雖然是個才女，平時不太相信這一類的命理神鬼之說，但年紀大了，偏又遇到這種事，自然對號入座，認為那隻壽龜可能是秦妃以前放生的，而壽龜自殺還拉走了啟淮肚子裏的孩子。她心底開始怨恨自己沒早點找連夫人，說不定能有化解的方法。頭痛得厲害。
看看牆壁上的鍾，接近黃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