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於飛(1 / 3)

回到內城,看看天空,太陽高高的掛著,應該是剛剛正午的十分,時間還很早。葉藍騎著馬在城裏轉悠,突然想到介非他們應該在到處找她,感覺不好意思,連忙催著馬朝司馬府方向趕去,走到半路上,一匹熟悉的黑馬馱著一個人向她衝來,她嚇了一跳,勒住馬,沒有來得及尖叫,馬上的人已經伸過手,提起她的衣領,放在自己的麵前,青著一張臉在她耳邊吼,“你到何處去了?知道我會如何擔心?”看到他的臉因為焦慮和憤怒扭在一起,她苦笑起來,不去理會他,自顧將頭埋進他懷中,扒著他的衣襟,想到自己差點就不能見到麵前這個人了,突然感覺後怕。

見她不說話,好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很無辜的偎著他,既無賴又可憐,他感到無奈,摸摸她的頭,說,“城中甚亂,有人蓄謀要殺掉我和我身邊的人!”

葉藍抬頭見他憂心忡忡的樣子,又想到剛剛的事情,心裏悶窒,嘴上卻說,“不想總是被人跟著,所以就溜走了。”

他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抓著她的手捏在自己手中,帶著笑意說:“知道有人在怪我不讓她入宮,可是……”說著,握著她的手掌玩笑的捏著,突然碰到了她擦傷的傷口。

“啊!”葉藍沒有提防,吃疼的叫了一聲,他感到疑惑,翻過她的手掌,看到兩隻手掌上都布著一些青紅的擦痕,胳膊上也是,再看她的衣服,衣襟上沾著些無法撣掉的汙漬。

將手抽回來,藏在懷裏,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從馬上摔下來,就……”突然看到他皺起眉瞪著她,自己連忙轉過頭去,恐怕他看出什麼。

介非和另外五個跟著她的隨從被罰繞著內城跑步,跑到很晚。葉藍怎麼求情也沒有用處,她感到心裏很不安。

……

看著手上和胳膊上裹著的厚厚的白繒,她撇起嘴,然後抬著手去夠頭上的笄,有人在她麵前的人坐下,捉住她的手阻住她,“別動!”她隻好放下手,無奈的看著他。

他低下頭,探過手臂將她頭上的笄拔掉,放在一邊,然後張開雙手到她頭後,打開係著碧玉頭飾的絲線,將她頭上帶著的頭飾取下來,最後拿過梳子在她頭上一板一眼的梳起來,他的動作很笨拙,臉上的表情讓人想起他在擦拭自己寶劍時顯露出來的那種安靜而專注的神態,葉藍感覺很好玩,心裏有個地方悄然暖和起來,不知不覺頭已經偎在他胸前,眷戀的開口說:“子南如果不當國君,我們就可以這樣一輩子。”

子南聽見她說,低下頭來,看到懷中的女孩沉醉不已的依著自己,臉上泛出兩抹紅暈,感覺有趣,勾起手指在她頭上輕輕敲了敲,她驚醒過來,轉過頭瞪著他,不知所措。

見她發窘,他忍不住輕聲笑起來,睨著她,眼波流轉:“當上國君仍舊可以這樣一輩子!”

對她說的話他似乎都隻當作笑話在聽,葉藍感覺鬱悶,知道無法再讓他改變心意,長長的出了口氣,心裏有幾分委屈,悵然落下淚。

看她突然變了臉色,一滴淚水順著臉頰滑下去,他感到吃驚,用雙臂圈住她,低頭問:“不願讓我當上國君?為何呢?”

抬起眼睛,睇了他一眼,她歎了口氣,卻不想再說什麼。

見她一臉幽怨,滿腹愁楚,他心裏一酸,許久以來不願再去想的那些事情突然一股腦的湧上心頭,於是輕輕歎息一聲,目光轉向正在燃燒燈台。

燈台上一簇簇黃白的火焰在不知疲倦的歡快跳動著。

葉藍聽到他歎息,抬起頭,發現他臉上的表情由輕鬆轉為沉重,由高興轉為惆悵,眼睛裏也堆起了重重陰靂,嚇了一跳。

“若是為活命,為母親、為你平安,唯有此一條路能走!”他艱難的說道,疲憊的挑了挑嘴角,葉藍感到難以置信,瞪著眼睛看他,他竟然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作甚麼,而葉藍卻還以為他被那些人的花言巧語迷惑了。

“夏征舒曾經發過誓,會不吝惜用自己的生命去洗刷那些強加在母親和自己身上的恥辱!”好像講故事一樣,他悠悠說道,然後喟然一笑。

葉藍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發現他在燈光下,好似成為一片燈影,虛幻而不真實,似乎就要離開她遠去了,心裏感覺恐怖,下意識的抓緊了他的胳膊搖晃著,向他求道,“我們可以隱姓埋名,帶上夏夫人,然後去周遊列國,我還沒有去過其他國家呢,我們一起去,好嗎?”

他抬眼看了看她,無奈的笑起來,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對麵前這個男子她好像總是沒有辦法,葉藍著急起來,眼睛裏蓄滿了淚水,“不呆在陳國,其他國家也可以去,你還可以當你的將軍,還可以……”

她眼裏水波閃動,一臉的哀求,他心裏不忍,握著她的手,不讓她再說下去,“你不會懂,謀殺國君的臣子,人人都可以聲討,人人都可以拿起武器將他殺死,更何況母親,”說到此,他的眉毛糾結在一起,“窺伺她美貌的無恥之徒不在少數,我是無法再看到她像從前那樣生活,……當上國君,統治陳國,……就能夠使她平靜安穩的在陳國生活!……不會再有人將你搶走,不會再有人膽敢打攪我們……”說著說著,他躺下來,望著屋頂,帶著憧憬微笑起來。

葉藍對他感到沒有辦法,搖著頭,焦慮的說,“你根本保護不了她,楚國人就要來了,他們會帶走夏夫人,你會死掉,我們還是走吧,其他國家不行,那就去草原,去沙漠,……”

不知道自己說了多少話,抬起頭時,他已經斜倚在一隻軟墊上睡著了,眉毛簇在一起,嘴角卻帶著一抹輕笑。

感到無奈,蓄在眼睛裏的淚水奪眶而出,葉藍連忙伸著雙手幾下抹去。

“即使當上國君也不可能活命,夏夫人照樣還會被搶走。”歎息的一聲,她在他耳邊說道,然後在他旁邊躺下,凝望著他略帶著些蒼白的臉,眼皮漸漸變的沉重起來。

燈影閃爍,他驀然張開眼睛,看到她睡著,披衣下床,吹滅屋子裏燃著的油燈,在黑暗中獨坐在窗前,靜聽著窗外的瑟瑟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