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搖頭,一張臉沒了表情,心因為即將要做的事早已狂躁起來,眼睛裏燃燒著熊熊的複仇之火,暗自咬緊了一口的銀牙,“八年,已經等了太久!”
聽了他的話,她怔住,感到他身上散播出來的殺氣,心裏害怕,便愣在那裏,等她回過神,他已經走出去,門被他從外麵帶上,她聽到鎖鏈響動的聲音,知道這扇門也被鎖了起來。
她隻好拿起匕首,握在手中,然後盤腿坐在地上,窗外飄起了雪花,一陣風刮過,雪從一扇沒有關好的窗子被風吹進來,帶著低沉的嗚嗚聲,讓這個陰暗的黃昏更加暗沉,顯出一股淒慘和悲涼,唯有青銅的匕首在這樣的光線下閃著凜凜的攝人的光。
天色漸漸黑了,外麵有火光閃動,人聲傳來,“不要走了一個淫賊!”
“救命呀!”
“大王!”
“夫人,救命呀!”
…..
聲音斷斷續續,不知道過了多久,門突然被打開了,她連忙將手中的匕首握緊,然後慢慢抬起眼睛,看到一個人站在門口,一臉疲憊,卻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黑色的犀甲上濺著些許殷紅的血跡。
“我終於將他殺掉了!”見到她,他麵無表情的說,然後裂開嘴巴露出一個笑容,那笑容卻掩不住他一身的疲倦。
她回過神來,扔掉手中的短劍,人撲上去抓住他的胳膊,一頭紮進他懷中,真的很怕他死掉,她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死掉了她會怎麼辦。
他將手臂放在她背上,頭擱在她肩上,兩人就這樣靜默的相擁著。有些後怕,她不由自語說,“如果你死了,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呢?”
他說不出話。
“大人,夫人她好象瘋了!”有人在窗外喊道。
他聽了,放開她,自己向外麵跑去,葉藍也連忙提起裙子跟在他身後跑。
夏夫人坐在一具屍體旁,屍體的頭上還在冒著血,一隻羽箭戳進了他的眼睛裏,貫穿了他的頭顱,“怎麼辦,怎麼辦,怎麼會死,怎麼會死?”她望著屍體,不停的念叨著,看來已經嚇傻了。
“母親!”夏征舒在她麵前蹲下,抱住她的胳膊搖晃,但她好似離了魂,任他如何搖晃也沒有反應,隻是重複著自己問自己:“死了,死了,怎麼辦呀?”
夏征舒鬆開她,皺起眉頭,對著她感到無可奈何。
葉藍感到難過,抓起她的手,向她說:“他死了,真的死了,夫人,沒有人能夠再欺負你了,你知道嗎,沒有人可以欺負你了!”
夏夫人聽了,茫然的看著她,先是一怔,隨即臉上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笑容慢慢的加深,最後靠在兒子身上她開始大笑起來,夏征舒悄悄別過頭,葉藍看到有一滴眼淚從他臉頰上滑落,閃著瑩亮的光。
……
陳靈公被夏征舒射死,孔寧和儀行父卻趁亂逃走了,夏征舒連夜擁兵入城,封了陳候三個兒子的住所,占住王宮。
第二天,一對騎兵擁著一輛馬車來到采邑,四匹駿馬拉著的馬車,金銀鏤刻鑲嵌寶石的車身,用黃金貼片的車輪,為首的一個年輕人向她們說,“在下奉司馬之命,請夫人和藍姬回城!”
“我不去,這裏清淨!”夏夫人說,似乎因為經曆了太多的事情,突然鬆懈下來,看來很疲憊,卻又有些坐立不安。
葉藍便一個人回去,她很擔心他,很想看看他怎樣了。
車子很舒服,很寬敞的空間,鋪著厚厚的天鵝絨毯子,放了一隻金色蟠狸紋的暖爐,和幾件小家具,四麵的板壁用織錦圍住,太過華麗了些,想來是陳國王宮的東西,被他弄了來,她感到有些好笑。
這時,遠遠的傳來一陣歌聲:“胡為乎株林,從夏南兮,匪適株林,匪從夏南!駕我乘馬,說於株野,乘我乘駒,朝食於株。”熟悉的古詩,帶著它特有的旋律,葉藍很感興趣的去聽,但聽到一半卻突然呆住,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在她腦海裏穿過,夏南,夏征舒,子南,夏夫人,夏姬,陳靈公,孔寧,儀行父,接著一聲悶雷在她頭頂上炸開。
輕騎兵們聽到歌聲,有些惱火,準備循聲找去,卻聽裏麵傳來“咣碭”一聲響,都吃了一驚,一個少年搶前一步將車門拉開,向裏麵問,“藍姬!”
暖爐傾倒在地上,蓋子掉在一邊,紅色的炭條象一塊塊紅色的血汙,撒在天鵝絨的墊子上,似乎要將墊子也變做紅色,車子裏的女子手忙腳亂的伸著手去夠暖爐,想將它扶起來,卻冷不妨被爐旁散落的火炭燙紅了手,連忙又縮回手去。
“藍姬,你別動,我來吧,”少年跳上車,搶在她前麵彎下腰去整理。
葉藍坐在一邊看著他,腦子裏一片混亂,還想著剛剛聽到的歌。
夏征舒,夏姬的兒子,夏姬,鄭國的公主。
“好了,藍姬!”少年拍了拍手說,綻出一個微笑,他有一口潔白的牙齒。
“司馬他在哪?”將手抱住肩膀,感到幾分寒意,她啞著嗓子問。
“在宮裏,司馬要當國君了,”少年說,興高采烈的笑了起來。
葉藍皺起眉頭,夏姬那段故事是從一本很雜亂的書上看到的,隻記得有個夏姬,有三個很淫穢的男人,一個是國君,另外兩個是大夫,夏征舒這個名字則是不經意的一眼掃過,那時還在想這個人真是很冤枉,遇到那樣一個母親,所以引來了一堆的禍事,年紀輕輕就被人殺掉。卻沒有想到自己此時卻站在他身邊,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那本書上並沒有說起他做國君的事情,但他最終被楚國人殺掉卻是一個事實,她捂住了胸口。(史記上有記載夏征舒自立為君。)
看她表情變的好幾變,少年臉上露出疑惑打量著她,葉藍覺察到,抬起頭,看他一瞤不瞬的盯著自己,感到尷尬,便問他:“你叫什麼?”
“介非!”少年連忙答道,顯的很高興。
“介非,送我去宮裏!我想看到司馬!”葉藍說,也向他笑了笑,然後將視線轉向一邊,又陷入了自己雜亂的思緒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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