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流水落花奈何春(2 / 2)

宋修媛不由抿嘴兒一笑,那馥月的話正說中她的心坎兒裏,連心底隱隱對蟬奴美貌的妒忌之情,一時也衝淡了幾分,就說:“這傻丫頭,她一個小孩兒,我跟她計較什麼?”頓了片刻,又問:“潘媽媽那裏,給咱們三姑奶奶備的禮物可妥當了麼?”

馥月說:“我才擬了單子出來,正要給娘娘看呢。”她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說:“娘娘,王爺還不曾相看過謝姑娘呢,娘娘就做主兒到上京姑奶奶家裏替王爺求娶,隻怕王爺心裏會不高興……她又是三姑老爺的親閨女,雖說是庶出,隻是身份擺在那裏,怕是位份低了,姑老爺不肯答應呢……”

這一句話像塊石頭一樣,登時硬邦邦的砸到了宋修媛心頭,她不由將那個碧璽瓶子死死的捏在手心,雙眼如同刀鋒一般,狠狠的瞪著玻璃鏡子中照出的自己,恨不能將那清秀的麵容剜出一個洞來。她何嚐不知道,武陵謝家素來自矜身份,絕不可能讓自家女兒屈身為妾。雖說李照乃是元後嫡出的愛子,又是堂堂的一方諸侯,隻怕在位份上過於壓低了蟬奴,就是姑母那裏,也拉不下麵子答應。她如今亦是騎虎難下,又想討李照的歡心,又想壓著蟬奴一頭,這些鬧心的事情,慪得她昨兒一晚上都不曾安心睡著。她何嚐不知道,蟬奴那無雙的美貌,之於她便如同一顆裹了蜜糖的毒藥,隻要一時不慎,她就是弄巧成拙,那虞氏不就是現成的例子?

宋修媛死死的抿住唇,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醬一般,酸的苦的辣的澀的……種種滋味兒一齊湧上心頭。可是事到如今,還讓她怎麼回頭?她的唇邊不覺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在鏡中微微扭曲成了一個奇異的弧線。

那個笑容看起來是如此的飄渺與無力,她不覺恍然驚心。原來她已經虛弱到了這個地步,以至於她明知擺在眼前的是毒藥,也不得不甘之如飴的將之咽進肚裏。

那滋味是仿佛可以預見一般的苦澀,她看到鏡中的自己已經緊緊的蹙起了眉頭。

可是她已經無法回頭,即使是在這一條她無比痛悔的路上。

一如在這個什麼也留不住的後院裏頭。還有她那同樣溜得飛快的芳華與青春。

她竭力穩住在鏡中已隱隱顯得顫抖的身體,看著自己慘白的麵頰,歎了一口氣,說:“今兒是個喜慶日子,給我擦些胭脂罷。”

馥月答應了一聲,就去妝奩裏娶了胭脂盒兒出來。才旋開蓋兒,就有小丫頭進來稟:“滴翠閣的同春來給娘娘請安。”

馥月說:“隻怕是謝姑娘的事情呢。”

宋修媛又歎了一聲,說:“這個姑娘,總是不讓我省心。你去問問有什麼事。”

馥月就抽身出了碧紗櫥。片刻,就轉進來說:“娘娘,同春說謝姑娘怕是冒了風寒,這會子渾身燒得火燙,她來回娘娘,說得請個太醫給姑娘瞧瞧呢。”

宋修媛頓時興致全無,“咣當”一聲把香露瓶子扔到了妝台之上:“這大好日子的,她還真會掃興!也怪不得謝家要把她弄出去,原來果真是個掃把星,半點福氣都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