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闔府的人就看到大房嫡姑娘身上的衣裳都是幾年前不時興的樣式,又舊又不合身。
容氏便和藹地問:“小五,你的新衫怎麼不穿?”
初錦撲閃著大大的眼睛,唇邊浮起一抹柔柔的笑:“六妹妹喜歡,便送她了,妹妹穿著很漂亮呢,祖母您也該瞧瞧!”
五姑娘全身上下隻有一隻鍍銀的簪子,老古董了。
容氏又問:“小五,前個兒給你打製的首飾怎麼不戴,其他姐妹們都戴了!”
初錦照舊柔柔地笑:“孫女兒喜素淨,那些先放著,日後戴。”
容氏私下裏一打聽,才知道首飾剛送到向榮閣,嘉錦便帶著丫鬟去連著盒子一起拿走了。
五姑娘的手都凍出了瘡,甚至崩裂流膿,連筆與針都握不得了。
請了大夫來看,留著山羊胡子的老大夫一邊包紮一邊搖頭歎:“再晚些這手上就該留疤了。”
世家千金的外貌何等重要,容老夫人當即大怒,質問向榮閣的下人是怎麼伺候姑娘的。
初錦忙求情,一屋子的奴才哭得淒淒慘慘,還是潑辣的墨菊哭著說:“初雪剛下,六姑娘就說喜歡姑娘的手爐,拿去了;姑娘又悄悄買了一個,六姑娘說外麵買的不幹淨,給了她身邊的綠竹用;後來六姑娘說她屋子不夠暖和,將分給姑娘的銀炭全拿了去,奴婢拚死都攔不住……”
初錦忙出聲喝止她!
容氏大怒,立即讓人叫來了餘氏,當著那麼多主子與奴仆的麵指責她“苛責繼女,縱容生女,到底是庶出的,一點也沒有世家大族的寬容與賢良”!
當時,餘氏的臉就像開了顏料鋪,十分精彩。
此後,嘉錦便再也不敢來初錦這裏拿東西了。
但向榮閣已經有了心理陰影,凡是有點稍微昂貴的東西就趕緊藏起來,生怕再被搶了去。
容氏後來問初錦為何那麼受委屈卻從不吭聲,初錦羞怯地笑:“家和萬事興,父親身子不好,母親一人管著我們那一房,累得很,我讓讓妹妹是應該的!”
容氏當時就對這個自小脾氣暴躁魯莽的孫女有了改觀,又細細觀察,才發現她與餘氏的描述一點也不一樣。
初錦記性極佳,容氏喜歡佛經,她便跟著一起念,念完幾遍後便能一字不差地背出來,又將五本厚厚的金剛經全都用大寫出來,便於老眼昏花的容氏看。
容氏每月初一,就要坐在小祠堂裏,不吃不喝,念整整六個時辰的經。這是老爵爺死後她養成的一個習慣,可現在年紀大了,這樣太傷身體,初錦就自告奮勇代念,照舊整整六個時辰,耐心與毅力奇佳,全府震驚。
容氏有次坐軟轎逛佛山寺,仆婦不小心崴了腳,眼看她就要從軟轎上跌下來滾到山下麵,初錦拚命撲上去墊在了容氏身下,容氏才沒有跌成重傷,而初錦卻斷了兩根骨頭,休養整整三個月才好。
容氏在她床前雙眼含淚,哽咽著對伯爵爺陶保赫說:“你今個兒向我發誓,就算我這老不死的哪天蹬腿沒了,你也要好好照看你這個侄女兒,我已經虧欠了她姐姐,決不能再虧欠她!”
陶保赫自然滿口應承,又向初錦道謝:“今日多虧了你,以後不管缺什麼都跟你嬸娘說,絕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容氏在旁道:“明個兒就把小五的名字重排族譜上。”
餘氏大驚失色。
而向榮閣卻是人人欣喜,周嬤嬤更是喜極而泣。
初錦的淚也就唰得流了下來,那是她自穿越以來迎來的第一個春天。
她終於經過努力為自己在陶府迎得了一席之位,改變了陶府對她的看法--以前的她在眾人心中,與姐姐陶旭錦一樣,陶旭錦弑母,她是幫凶。
“夏姐姐,你發什麼呆,還不快點,姑娘催呢。”習夏正回想往日種種,聞言便忙收斂了心神,拿著瓶子去了外麵。
挑好花枝後,初錦帶著墨菊出了門。
夏日初升,火一樣耀眼,滿目都是夏的生機勃勃與喜盛,空氣也是清新的。
青石小徑上,初錦繡著纏枝木槿花的月白色繡鞋時不時露出小小腳尖,映襯著青石與周圍的穠麗景色,倒是格外清新脫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