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榮閣的庭院,種著排排的石榴樹,樹上果實累累,碩大通紅的石榴好似要崩裂一樣。
一個穿著湖藍色零碎花短襦的小丫鬟將手指含在嘴裏,仰頭垂涎欲滴:“好大的石榴,嬤嬤,是不是該摘了?”
周嬤嬤有一張蒲扇似的大臉,大嗓門隔著老遠就啐罵道:“饞嘴的死丫頭,你敢摘一個試試!還不快過來幫忙!”
她把裙子高高撩起塞在腰間,吃力地提著一桶水向西邊搭的小廚房走去。
石榴趕緊一溜煙跑過去幫忙,不小心衝撞了周嬤嬤一下,水都濺了出來,又挨了好一通罵。
向榮閣占地寬闊,三間上房,帶著四間小小耳房,那邊是前年簡易搭成的廚房。其餘空地便都是欣欣向榮的樹木,以石榴最多。
大丫鬟習夏坐在東次間的四腳凳子上繡著針線,聞言便笑著對初錦道:“石榴合該叫石榴,整日都對著石榴樹上的石榴流口水!”
陶初錦也懶洋洋地歪坐在臨窗大炕上分針線,五彩的繩線在她素白的手上簇簇如花開,她抬頭,眉眼全是笑意:“人長得也像石榴,圓圓潤潤的。”
她長得並沒有多驚豔,可卻給人一種十分柔和溫馨的暖暖氣息,低眉淺笑中有種特別的氣質。
習夏被窗外不停叫著的知了給煩躁得不行,蹙眉道:“咱這裏雖涼快,但知了太多,吵得很,晚上該粘了去!”
初錦正要說話,門外便響起低低的女子說話聲,簾櫳挑開,進來兩個十五六歲的俏麗丫鬟。
長著一雙顧盼神飛雙目的丫鬟行了禮:“姑娘,老夫人那邊的芍藥姐姐來了。”
大暑天的特意跑過來?
初錦心下詫異,麵上不動聲色,笑吟吟地問:“芍藥姐姐大熱天兒地怎麼來了?快請坐,墨菊,倒茶來。”
剛那丫鬟便“哎”了一聲,麻利地倒了茶來,雙手端給芍藥:“姐姐嚐嚐,這是特地在井水裏浸過的,最最解暑。”
芍藥神情有些焦急,可還是接過喝了一口,茶味剛入舌尖,便不易察覺皺了眉。
這種茶葉渣子,她看向初錦:“五姑娘今年的新茶份子沒送來嗎?”
她記得府裏每位小爺和姑娘,當時都送了穀雨前的碧螺春,沒多長時間呢。
初錦瞅了一眼她手中的茶碗,看向墨菊的神情便有些嚴厲。
後者咬著唇低下頭,這次是她自作主張,特意將姑娘平日喝的茶葉拿了來。實際上,專門備有陳年的白茶給上門的客人用,那都是姑娘自掏腰包買的。
初錦便笑笑,一語帶過:“是墨菊這丫頭拿錯了,碧螺春味道重,我喜歡喝淡茶,便泡著嚐嚐。墨菊,還不正經換白茶來,傻站著做什麼!”
墨菊小臉黯了黯,姑娘還是太忍讓了,垂頭默不作聲。
習夏悄瞪了墨菊一眼,笑著回身又換了一杯茶來,打著圓場:“芍藥姐,你瞧瞧我們姑娘的性子,平日不喜花不愛施粉,就連這茶也不愛喝金貴的,脾氣最怪!”
初錦佯裝生氣嗔看她:“小蹄子,就會在外人麵前揭我的短。”
習夏吐吐舌頭,並不害怕。
芍藥接過茶看了一眼,白茶?這就是說沒有碧螺春。看主仆幾人的情形,也大致明白了。
卻不點破,隻笑眯眯地誇讚道:“老夫人時常誇五姑娘呢,說五姑娘勤儉克恭,性情溫順大度,讓人從心眼裏疼愛。”
她口中的老夫人,即瑜寧伯府的容氏,最喜愛初錦這個孫女兒。
初錦便笑,眉眼微垂,些許害羞:“那是祖母抬愛。”
習夏岔開話題:“芍藥姐姐來可是有要事?”
芍藥忙放下茶杯,斂了臉上的笑容站起來:“老夫人午後突然犯心口疼,所以讓奴婢過來通知各位姑娘一聲,晚上不必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