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城西,有一處不起眼的小院子。院子的大門是兩大扇劣木製成,然而上麵卻鑲著兩隻精美的黃銅環。雖然歲月在上麵留下了固有的痕跡,但仍然不能將那些細膩的花紋完全抹去。
夜色淒然,謝天懸帶著他的近衛隊,來到了這座小院子的門前。看著大門上斑駁脫落的紅漆,謝天懸微微皺了下眉頭。他支開了身邊的侍衛,伸手握住了左邊的黃銅環,用力向左轉了半圈,又向右轉了一圈半。隻聽門框處傳來“哢”的一聲脆響,謝天懸輕輕推了下右邊的那扇門,大門悠悠地轉開了。
謝天懸走了進去,一個方方正正小院子映入了他的眼簾。院子正中有一棵參天大樹,枝繁葉茂,有遮天閉月之勢。謝天懸從懷中取出火折,踏著滿地的落葉,一步一步走到大樹之下。他伸出蒼老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大樹巨大的主幹,歎道:“在這無數時光拚湊的長河中,隻有你耐得住寂寞,看得輕名利,所以也隻有你能長生不老啊。”
“天懸啊,正因我們耐不住寂寞,所以我們活在世上才有幾分意味啊。”巫顛叟的身影從樹後走出,對謝天懸說道:“走吧,我們進屋去談。”說著,他又隱入了黑暗之中。
謝天懸走到樹後,樹身之上有一個一人高的樹洞。他踏入樹洞之中,沿著一條曲折的台階一步步地走入了地下。在這條地道的盡頭,是一個寬敞的天然岩洞,岩洞上掛著幾盞亮堂的長明燈,一條清澈的地下河在岩洞的一側泠泠流過。
冰冷的岩地上,鋪著幾張厚實的獸皮毯。巫顛叟坐在獸皮毯上,他的麵前擺著一張幾案。謝天懸走到幾案的另一側坐下,說道:“上次你我二人在此算卦之時,我曾問過你此地的特別之處。那日你避而不答,我也沒再追問。如今我已是垂死之人,不知你可否將秘密說與我聽呢?”說完,謝天懸眼皮一沉,靜靜地與巫顛叟對視。
巫顛叟尷尬的一笑,說道:“天懸,你可知樹木因何而榮?”謝天懸沉思了片刻,答道:“因水而生,向陽而榮。”巫顛叟讚許地點了點頭,接道:“頭頂蒼天,腳踏厚土。”謝天懸聽了,問道:“這裏叫坎離居,坎為水,離為火。所以說,這裏是水火相容之地?”巫顛叟答道:“不錯,正因如此,這棵樹才能成為巫州最繁茂的樹。你不要小看你身後這條淺窄的溪流,因為它恰恰就是鏡天澤的源頭。”
謝天懸回頭瞥了一眼那條不起眼的溪流,輕啐了一口,說道:“想不到你還懂風水之事,瞞著我和父王占據了巫州的如此一塊寶地。”巫顛叟淺笑一聲,說道:“還是算卦吧,時辰過了可能就不準了。”謝天懸麵色凝重地看了巫顛叟一眼,說道:“此卦關係到我巫州的興旺,你可須仔細行事。”巫顛叟答道:“知道了,你就交給我吧。”說著,他從袖中掏出了一把幹枯的小草,解開了縛著它們的紅絲繩,將其攤放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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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時節的巫州,陽光幹淨而明媚。被冷風刷洗過的天空,藍的甚是好看,與滿街頹敗的落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寧靜的午後,元王爺躺在後院的藤椅上,安穩的閉著雙眼,披著厚厚的皮毯,聽著院中的枝葉被風吹的唦唦作響。
細碎的腳步聲從前院傳來,元王爺緩緩睜開雙眼,發現主管領著吳子謙穿堂而過,來到了自己的麵前。吳子謙恭敬地行禮道:“元王爺,王公請你移步天懸宮一敘。”元王爺緩緩地坐起身,問道:“子謙,別來無恙啊?”吳子謙答道:“多謝王爺掛念,不曾有恙。”謝天元對主管吩咐道:“你去把那塊極州來的天塹石拿來,我要將其送給子謙。”
吳子謙一聽,立刻推謝道:“王爺,天塹石乃極州之寶,在塹離河底氤氳千年而成,極其珍貴。子謙無德無能,如何受得起啊?”元王爺擺了擺手,說道:“天塹石之所以珍貴,是因為它稀少,說到底不過就是一塊石頭罷了。別人都說,這石頭是篆刻的絕佳材料。我雖喜愛筆墨,卻對篆刻之事一無所知。上次極州來人,將它贈送與我。我仔細一想,巫州篆刻大師非你子謙莫屬,便打定主意將其送你了。它在你那裏,也算是一個最合適的歸宿啊。”說著,他在吳子謙驚愕的眼神中,從下人手裏接過了一塊冰藍色的石頭,然後將其穩穩地塞到了吳子謙的手中。
吳子謙乖巧地將石頭收入懷中,說道:“子謙之技,實在是微末至極,蒙王爺抬愛了。”元王爺幹笑了一聲,對主管打了個眼色。主管會意,立刻遣散了下人,自己也退了下去,僅留元王爺和吳子謙在場。元王爺靠近吳子謙,低聲道:“子謙,你可知王兄因何事傳我而去?”吳子謙回道:“王公最近行事甚秘,外人根本無從可知他在想什麼。來之前,王公有對我說,他有一個艱巨地任務要交給王爺您去辦。我所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了。”元王爺點了點頭,回道:“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子謙,請你回去轉告王兄,我稍作準備便至。”吳子謙聽後,說道:“那子謙先行告退了,多謝王爺的天塹石。”說完,他離開了元王府,留下了一臉疑惑的元王爺,獨自站在院中。一片枯黃的落葉,緩緩地落到了元王爺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