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娘。”

她被從夢中喚醒,迷迷糊糊睜開雙眸,便見青年指尖捧著一隻碗,舀起一勺湯藥喂到她唇邊。

病中的她反倒不如平日鬧騰,也或許是因為方才做得那個夢境。

她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了。

少女乖順如一隻小貓般喝盡一碗湯藥,末了才小聲念叨著“苦”。

於是那清風霽月的郎君便又親手端來一份糕點給她。

榮蕙嚐了一口,是茯苓糕。

她搖搖頭,語氣愈輕,卻堅定得很。

“……要糖葫蘆。”

郎君剝開外頭裹著的糖紙,將糖葫蘆喂到少女唇邊。

她張開唇瓣,咬下一小口,堅硬的糖被咬碎,混合著山楂果微微的酸甜味,很好吃。

她慢吞吞地吃掉了兩顆,直到緩過神來,也不知低垂著眼睫,神色未有半分不耐的青年保持著姿勢喂了她多久。

她抿住唇瓣,再啟唇時嗓音還帶著些微的沙啞。

“……其實我喜歡糖葫蘆,也喜歡聽戲。”

更想說的話是,其實也很喜歡你。

青年指尖捏著羅帕替她擦拭唇角,語氣平靜卻略帶些微低柔。

“我知道的。”

二人都未曾再接著說下去。

榮蕙風寒痊愈之後,燕亭便將她送回了寧樂侯府。

臨別之前,看著少女麵上不顯,卻隱約流露出不舍的眉眼,他溫聲同她說道。

“蕙娘,我下月中旬登門,屆時……會向寧樂侯夫婦提親——”

一語未了,便見少女愣愣地瞪著自己,耳尖卻不由得染上一抹緋色。

她像是一隻炸毛的小貓一般,在原地跺腳又徘徊幾步,隨後蹦到他身前。

“我才不要嫁給你呢!”如此斬釘截鐵地說著,卻又自己猶豫起來,結結巴巴道,“其實……你這樣……萬一你家裏人不同意怎麼辦?還有,還有之前的事,你還沒有跟我解釋清楚呢!”

他們彼此都清楚這個“之前的事”,指的是什麼。

青年眉眼平靜柔和,溫聲道:“我已經不是當年的稚子小兒了,我要娶誰為妻,除了我自己情願,沒人能替我做主。”

“蕙娘,過些時日的花燈會,我便同你解釋當年的事。”

榮蕙回府過後,便吃不好睡不著的,整日魂不守舍。

她偶然進宮去陪伴即將成為皇後的堂妹,就連雲霏都察覺出來了。

“堂姐怕不是有了心上人,”她狀似無意地打趣道,“怎麼這樣神思恍惚起來?”

榮蕙也不忌諱著她是皇後,便折了一枝花瓶裏的宮燈百合擲到少女身上。也不疼,倒是花香撲了半身,惹得雲霏彎唇輕輕笑起來。

花燈會那日,哪怕榮蕙嘴上說著“倒要看看他怎麼哄我”,卻還是忍不住換上一身新做的緋色羅裙,配上她明豔嬌豔的妝容,顯得整個人豔麗又貴氣。

她來到二人約定好的地點時,青年已經等在此處了。

街道上張燈結彩,人潮湧動,熱鬧非凡。

二人並肩而行,一時無話。

直到她忍不住,帶著些嬌氣瞪了他一眼,氣鼓鼓地問道:“你到底要說些什麼?”

青年低眉,略顯得無奈地彎唇一笑,緩緩道來。

其實又有些什麼可解釋的呢?

不過是少年男女,青梅竹馬,彼此以為親事已經板上釘釘,未曾料到世事無常,郎君的母親愛慕虛榮,將少女喚去敲打一番。

少年人心性難以堅韌,小青梅聽出她話語裏的意思,疑心自己配不上竹馬,二人之間漸漸生出嫌隙。

直到最後無端爆發,青梅轉身被京城的親戚接去寄居,從此再難見麵。

直到他憑借努力考中榜眼,謀得官職,足以掌握自己的人生,才敢出現在她麵前。

“就這樣?”

少女頓住腳步,轉過眼眸瞪著他。

青年微微點頭,全然坦白,並無隱瞞。

若說隱瞞,也隻是他隱去了這幾年其實他一直在暗中默默地打聽著她的近況罷了。

也正因如此,才能那般恰好地在危急時刻救下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