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婢子領命回來,笑著說道:“世子並未說什麼,應當是應允了。”
二太太於是便展露笑顏,見坐在一旁的少女反而麵露些微不安,溫聲安慰道:“別怕,大公子隻是不太好說話,脾氣不算壞。”
少女垂下眼睫,掩去眼底情緒,低低應了一聲“是”。
東山上屹立著一座千年古刹,平日裏香火鼎盛,隻是因為少女前腳才邁出門,後腳便淅淅瀝瀝地飄起了絲絲細雨。
等馬車來到寺廟門前停下的時候,少女伸出指尖被婢子攙扶下地,抬起眼眸,便見一身月白色羅衫的青年長身闊步,已經進了門內。
她垂下眼睫,掩去眼底思緒。
天色昏沉細雨,寺內並無什麼香客。少女先同迎接的僧人閑聊幾句,對方便將她領進了大殿後頭的一間佛堂。
堂中點著檀香,香氣撲鼻,令人覺得心神寧靜。她在佛像前的蒲團跪下,雙手合十,抬起眼眸,望見神像一雙低低垂著的眼眸,靜默安然。
她閉上雙眸,輕輕在心底許下願景。
青年沿著回廊緩慢地往前走著,慈眉善目的白發住持彎著眉眼,同他說話。
“庭郎今年可覺好些?”
青年手腕間墜著一串佛珠,隨著他的走動之間若隱若現,他垂下眼睫,並未答言。
“近來惡欲可有增多?”住持接著問道。
他眉目輕寒,隻從喉中溢出一聲冷薄的輕嗤。
“嗤。”
主持拂了下百花的長胡須,輕輕搖頭晃腦道:“今年便是你的劫難,想必這命中注定的劫難之人,已經出現了……”
聞言,青年停住腳步,蹙起眉尖望過去。
“是誰?”
“你想除掉她?”白須老人仰頭哈哈大笑而去,一麵留下故作高深的隻言片語,“你無法除掉她的。”
“她會使你,求之不得,拋也不舍,更不敢遠離,日日夜夜,輾轉反側,心神俱焚。”
青年似乎並未放在心上,閑庭信步地略走了一圈,便來到佛堂窗外。
他不經意間抬起眼眸,便落在跪在蒲團上的那抹纖細身影上。
少女今日特地著一身素淨的青裙,發髻鬆鬆散散地挽於腦後,隻拿一枚銀簪做些許點綴,流蘇在暗淡的陽光底下微微搖曳生輝。
她仰起臉來,一雙眸子微垂著,唇瓣輕顫著喃喃自語,似乎是在祈求什麼。
謝明庭並不相信神佛,今日莫名地,他好奇起少女的心願。於是,他小人地並未挪開腳步。
於是也便聽見了少女仿佛受傷孤獨的小獸的低語。
“……母親,求您憐惜,庇佑於我。”她的語氣輕微地顫抖著,“阿霏隻願覓得一位如意郎君,從此安寧度日。”
青年原本是有些鄙夷輕蔑的,這樣的願望,寄托於虛無縹緲的亡靈,不知該說她天真還是愚蠢至極。
可他這樣的念頭也隻持續了一息罷了。
因為他抬起眼眸,清晰地瞥見少女眼下墜落的那一滴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
或許正因如此,在少女悄悄拭去眼淚,彎起唇瓣來到他麵前,詢問能不能去花園裏逛一逛透透氣時,青年默不作聲,隻是沉默地跟在對方身旁。
“我原先的家中,”或許是身處於如此閑適的環境,她不由得輕聲開口道,“也有一片這樣的花園,隻是沒有這個大。我院子的窗前,栽種著一株海棠花,那是母親親手所種的,跟我同歲,一起長大。”
接下來的話,她便微微怔住,不再說下去了。
青年也沒有問,隻是望著她沉默且心事重重地往前走著。
忽然之間,她腳下一滑,驚呼出聲。
“啊——”
電光火石之間,纖細的腰肢被一隻手穩穩地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