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霏驚魂未定地抬起眼眸,便見青年正蹙起眉尖低眸盯著自己。

“你沒事吧?”見少女咽了口口水微微點頭,他才鬆開對方,低聲譏刺道,“難道一雙招子是擺設,連路也不知走。”

少女於是便輕抿唇瓣,悄悄地抬起眼睫,瞥了他一眼。

“怎麼?”青年見她望過來,沒什麼好氣道,“說錯你了?”

雲霏莫名覺得有些瑟縮,往後退了半步,腳下還沒站穩,身子不穩地一旁跌倒。

青年這回沒有再扶她,少女輕呼一聲跌坐到地麵上,裙擺被草汙沾染,蹭上一團青烏色痕跡。

她跌坐到地上,並不算很疼,這片草地厚實鬆軟。隻是有些微酸,她抬起眼,便見青年立在原地,眸光居高臨下地落在她嚇得略顯蒼白的小臉上。

“小心摔倒。”他如此緩慢而溫然地說著。

少女最後卻是趴伏在他的脊背之上,被青年一步步地背出寺廟。

在下台階時,她忽然間感覺身子一沉,恍惚真像是要掉下去一般。忍不住輕輕驚呼,蔥白似的指尖攥緊青年的衣衫。

她嚇得不輕,卻感受到青年胸腔中傳出來的些微笑意,震得她心口處也癢癢的。

“大表哥……”她於是便有些不信任地掙紮起來,小聲道,“我還是自己下地走吧。”

“你走得穩當麼?”青年揚了揚眉,毫不留情地問道。

少女便反駁道:“隻是走得慢一些……”

“天晚了,”他並沒有放她下來的念頭,淡聲道,“還得回府呢。”

雲霏被婢子攙下馬車,才邁進青禾苑的門檻,便聽人通傳,二太太過來了。

眾婢子打起燈籠來,映照出婦人那張笑意盈盈的麵容來,一身淺芙蓉色緞麵裙,微微曳地,外邊罩著一件灰青色羅衫,顯然是聽聞消息,特地趕過來探望的。

她還帶了一名大夫進來,用絲絹覆在少女纖細白皙的腳踝處,令大夫看了一眼,言說是“扭傷了,不妨事,敷上幾服藥方子,休養七八日也便好了。”

二太太喚丫鬟隨他去開方子。內室裏隻點著幾盞燭燈,昏黃的燭光裏,雲霏望見二太太眸光閃爍,低聲問。

“聽說……是大公子背你上馬車的?”

少女聞言微微點頭,當時奴仆皆在,她也否認不了。

幾乎是一瞬間,二太太的眸光便轉變得淩厲起來。

“這樣說起來有些不妥當……”婦人語氣輕且緩道,“畢竟不是親兄妹。”

雲霏低垂著眼睫,仿若沒有聽出她的弦外之音一般,語氣無辜道:“正下著小雨,廟中台階濕滑,我才邁腿便滑了一跤,疼得緊。若不是大表哥在一旁,恐怕都不知該如何行走了。”

說著,輕輕抬眸去瞧二太太眼色,略顯得委屈地低聲道:“姨母覺得不好,下回霏娘再不會如此了。”

二太太微滯,沉默片刻,似乎聽出她話語裏的委屈,彎唇柔聲道:“姨母並非責怪於你,隻是為霏娘的名聲考慮。”

怕她起疑心,二太太留下些許補品,吩咐她“好生養身子”,便起身離開了。

少女目送那抹纖瘦的身影繞過屏風,緩緩離開,聲音極輕地道。

“姨母慢走。”

腳傷不算重,隻是也不輕。雲霏在屋裏悶著將養了小半個月許,才有機會出門透口氣。

起因是聽聞梨園裏來了新的戲曲班子,謝姣想去聽戲,隻是她年歲太小,大太太並不放心。

謝姣便扯上了雲霏,言說“是表姐想去的”,到底是客,大太太便勉強應允了。

如此一來,謝姣倒是滿意地預備衣物準備出門,全然不顧在大太太心裏,雲霏成了什麼形象。

雲霏被她抓去做“擋箭牌”,心底隻餘下一聲歎息。

也不好再拒絕,聽謝姣將那戲班子吹捧得天花亂墜,她隻反應平平。出門的馬車上,謝姣便掛著臉,隻道了一聲“掃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