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隱藏著指尖的輕顫，回到宴席間時，日暮西山，謝二太太正尋她呢，見她回來，溫聲笑著招呼道：“哪裏去了？出來多時，咱們該回府了。”
少女垂下眼睫，彎起唇角，輕聲答了個“好”字。
回程的馬車上，分明這馬車高檔舒適，少女卻仍舊覺得籠在袖中的指尖不受控製地輕顫起來，幾乎到了使她脊背生寒的地步。
她一直低著頭不說話，二太太不由得好奇問道：“霏娘，怎麼了？”
雲霏緩過神來，抬起眼眸，低聲道：“許是今日累了吧。”
二太太卻以為她是受了那些貴女冷眼的影響，溫聲開口：“霏娘，不必在意那些人說得話。你日後，必定比她們的造化可大多了。”
雲霏輕抿唇瓣，籠在袖中的指尖緩緩蜷縮起來。
她裝作不經意間好奇問道：“姨母，霏娘一介鄉下來的遠房表姑娘，怎麼會比那些貴女的造化還好？”
二太太聞言，故作高深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已經一切盡在掌握般，緩聲道：“霏娘不必為此憂愁，你日後的親事，姨母自然會替你安排。”
安排。
雲霏回到青禾院中，眉眼間難掩疲乏，垂著眼睫任由婢子圓月替自己拆了發髻，對方猶自感歎著。
“二太太待表姑娘可真好，表姑娘在鄉下，哪有機會參加這樣的宴會……”
雲霏緩緩睜開眼眸，仿佛累極了似的，低聲吩咐道：“都下去吧。杏酌留下，你替我揉揉肩，今日委實有些累。”
那二婢子便依言退了出去，不忘將門合上。
杏酌上前，將指尖搭在少女單薄的肩頭，便見她垂著眼睫，不動聲色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背。
杏酌會意，站直了往窗邊走去，一麵將窗子合上，一麵絮絮叨叨道：“姑娘今日累了，不如早些歇息。”
回到銅鏡前，便聽見少女閉著雙眸，聲音極輕地吩咐。
“去城中打聽打聽，一樁事。”
又過幾日，這日春光正好，少女便拎起裙擺進了二太太的花廳，語氣略帶羞澀地開口道：“……今日天色好，我開窗子望見天上的風箏，想著出去也逛一逛，放放風箏。”
如今恰是風光好，時人常常攜家帶口地出門遊玩。
雲霏會生出如此向往，也屬正常。隻是今日二太太手頭上還有些事情，一時走不開，聞言眼眸閃爍，端起茶盞來輕抿一口，笑道：“如此，我也不便陪你出去，便喚姣娘跟你一道去玩罷。你們小孩子家家的，有話說。”
會喚上謝姣跟她一起去，倒也在雲霏的意料之內。
畢竟二太太若是無人看著點自己，想必也不會心安。
雲霏微微點頭，麵色看不出轉變，應允道：“是。”
二人一道乘馬車前往城郊處的一座花園，謝姣不喜她，故作姿態地要單獨坐一輛馬車。雲霏便也隨她。
來到花園門前，二人依次下車。少女抬起眼眸，落在牌匾之上，是靈巧的“謝園”二字。
這是謝家的私人別苑，栽種著許多奇花異草，此處花開爛漫，景色獨好。
除卻供主人家休憩遊玩之外，閑日也接些散客。少女緩步邁進花園裏時，抬起眼眸，不經意間瞥見西樓窗邊的一抹纖細身影。
謝姣猶是小孩心性，鬧著要放風箏，幾個婢子忙前忙後。
雲霏便就站在不遠處的回廊底下，望著少女嘻嘻哈哈地放著風箏。她指尖抬起來，輕撫過一把發髻，眉眼平淡。
品一口茶，再抬起眼眸時，便聽見婢子發出驚呼聲，那綴在湛藍色天空中的風箏忽然間斷了線，揮舞著紅色的翅膀飛向牆壁那頭。
謝姣“啊”了一聲，想也沒想地拎著裙擺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