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出了最後一家較大規模的音像店,我徹底放棄了。深深呼出一口氣,說:“我睡了一早上,大概人睡迷糊了。算了算了,我們回去吧。”
我們仍就是走著每天放學必由之路,那路已經很舊了。這座小城的麵積在慢慢擴大,城市中心也轉移了,這條老城區的繁華之路早已變得行人稀落,隻有在平日學生上、放學時才顯出幾分活躍。
路兩邊斑駁的院牆上的大字被摩登的街頭塗鴉遮蔽。顯得十分雜亂。從我很小的時候就看到一側牆邊的大樟樹下,總會稀散地坐著一排算命的盲人,偶爾也會有人找他們算命。我還記得小時候總會蹲在算命人的身邊,看那小方竹籠裏的鸚鵡蹦蹦跳跳地跑出來在一派有些破還發黃的折紙中用嘴叼出一張放在算命人的手裏。我記得我會說:“好聰明啊!”而小豚則會不屑地撇撇嘴,“那當然,你看——有吃的嘛!”……嗬,那些都是很遙遠的記憶了。現在想起來,恍若隔世。
我看了那邊一排的算命盲人,突然覺得他們好像不會變老。記憶中的他們也是這副模樣。
“咦?我記得好像昨天這兒有一個人還拉著我非要給我算命呢!怎麼今天不在了?”
小豚顯出很有興趣的神色,高聲問道:“盲人誒,還認準了要給你算?騙錢的吧?”
我搖搖頭,說:“才不是。他既不是盲人,也不要我的錢,就是要給我算命。”
她一副超級遺憾的樣子,好像要用整個神情來表示:真可惜,昨天沒和你一起走就錯過了那麼好玩的事情。
突然離我們最近的那個算命盲人開口了,沙啞的聲音說起話來很慢很慢,仿佛這種音調就能讓你相信他是可以安天命的。“我知道那個人,他原來每個星期都會來幾次。他呀,聽說昨天夜裏死了。也不知道是怎麼死的,聽說連公安局的都查不出個死因來。反正是個半瘋半癲的流浪漢,好像是被哪個地方的醫校給領去做了。”
雖然有些瘋癲,可我知道那個人不是個壞人,記得他還告訴我“要做自己”。沒想到,他這麼可憐,死了還要被用去做人體解剝。
“姑娘們,天不早了,快回去吧!”那個人又對我們說道。其實他們這些擺攤算命的也很善良,雖然利用迷信來騙人賺錢,那也是眼盲和生活所迫,也沒有傷害到別人什麼。
小豚扯了扯我,我這才覺得那玄乎的事兒聽起來太陰森了。禮貌性地說了聲“再見”,便和小豚快步往回走。
走了幾步,聽到路邊有一家孤單的理發店正放著流行音樂:
“……為了你失去你
“狠心扮演傷害你
“為了你離開你
“永遠不分的離去
“有一種愛叫做放手
“為愛放棄天長地久
“我的離去若讓你擁有所有
“讓真愛帶我走
“有一種愛叫做放手
“為愛結束天長地久……”
我微微抬頭就能看到色彩絢爛的天空,橘紅的太陽依舊燃燒著,直到它落下的那一刻也不停歇。
“小豚,我突然想起了詹姆斯巴裏的一句話,我很喜歡呢——‘事情的開始本身就是結束’,太陽在這邊落下了卻會在地球的那一邊升起……”
小豚有些迷茫,卻很讚同地對我笑。她加快地走了幾步,突然轉升,笑容燦爛可掬地對我說:“哎呀,你不要用這種多愁善感的口氣對我說話好不好!一點兒也不像你獨孤月!”
我淺淺一笑,竟在心底有些牽動的心痛。眼睛微微地眯起,視線越過她——
絢爛而詭譎的西天,夕陽正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