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前方兩人停下了腳步,趙垚跟著也站在原地。年長之人輕推了那少年肩頭,似乎是在鼓勵對方獨自向前走去,少年走的彷徨又蹣跚,但他的每一步都堅定地向前邁去。走至石橋中心,迎麵出現了一位身著白衣的高大女子,身材修長,她在凝望著眼前少年,似乎是與其對話。趙垚茫然不知所措,他知道此處應該是陸沉道法所為,但他卻無心過於探究此處。不知過了多久,先是高大女子消失於視野,隨即前方兩人也消散不見,道法結束,濃霧散盡,陸沉出現在趙垚身旁,兩人並肩站在石橋中心。
“怎麼樣,看到石劍認主的過程了吧。”陸沉問道。
趙垚輕輕點頭,他並不想多說些什麼。
“其實這兩人你認識的,他們是……”
還未等陸沉說完,趙垚便打斷了對方的言語。“我知道他們是誰,齊先生和陳平安,雖然霧氣彌漫,難以看清麵容,不過齊先生的背影我不會認錯。陸道長此舉是想要告訴我,齊先生選擇了陳平安成為那把劍的主人,而並非是我,對嗎?”
陸沉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倒是覺得詫異,他沒想到這個少年竟然一眼就看出了這殘缺的道法。非是陸沉刻意為之,齊靜春以及那把劍的劍靈存在,讓他無法更進一步推演當時所發生之事。哪怕是趙垚剛才所親身經曆的這些,也是耗費了陸沉不少的心神。
“先前你也說過,齊靜春給了你兩個選擇,他更加希望你能給出不一樣的答案,這樣的話,當時站在拱橋中心的人就會是你,而不是陳平安。”
趙垚悵然,自己成為一把仙劍的主人嗎,連想象都難以做到。忽然間,趙垚有點想知道那個陳平安現在在哪裏,他是否有安全地護送李寶瓶她們到達大隋書院。
“我們繼續走吧。”
兩人走下了石拱橋,繼續沿著龍須河岸邊行進著。
遙望到河對岸有個穿著粉色衣服的少女正在屈膝打水,是為那阮邛所在的鐵匠鋪子。阮邛自從來到小鎮,接過此地坐鎮聖人之位後,就隻是忙著打鐵鑄劍,其餘的萬事不上心,要說啥都不過問嘛,其實他也會好奇自己的女兒每天定時跑出去是為哪般,不過他從不過問,一副沉默寡言,不懂如何與女兒溝通的中年男人形象。鐵匠鋪子也會承接小鎮上一些居民打造農具的生意單,不過這些都是阮師傅收入門下的弟子在接手,阮邛從來不過問,隻是埋頭打鐵。
河對岸的阮秀抬頭也是看到了這邊的趙垚與陸沉,她眉頭微蹙,或許是在疑惑一個讀書的少年郎,怎麼會和一個天天想著摸姑娘手的半吊子算命先生走在一起。這時阮邛正好從鋪子走出,呼吸口新鮮空氣,他也順著阮秀的視線,看到了對岸的兩人。
難得一同出現的阮家父女,陸沉也是興奮地揮手,算是見麵招呼。看到這個陸沉的動作,阮邛視若無睹,隻是招呼著女兒趕緊挑水回鋪子,阮秀也是應聲附和,回身前對著陸沉這邊笑了笑。
趙垚沒有半點動作,他本身對這位接替自己先生擔任洞天聖人的兵家修士沒有什麼好感,而且對於阮秀,趙垚更是有著一份難以言說的疏遠感覺。
陸沉見對方沒任何回應,也不生氣,繼續帶著趙垚往前走去。
說著龍須河就可以出小鎮地界,陸沉在半途拐彎,相當於是按照驪珠洞天未落地時的版圖行走。按照這個方向,就走到了小鎮的大門口處,那裏正是鄭大風所謂辦公的地方。
之前曹知縣籌集的善款所修繕的這座小鎮大門,比之先前要莊嚴不少,而多餘的錢就拿出來改善了一下那旁邊的辦公地。從原先的破茅草屋變成了現在的瓦房,內裏依舊簡陋,隻是簡單的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兩三把椅子罷了。這地方本身也就是個給鄭大風臨時休息的地方。鄭大風在小鎮的屋子,是在小鎮偏裏邊的偏僻位置,是個牆皮都已脫落的黃泥屋子,要是從小鎮門口走路回家,少說也得個二十來分鍾,這看大門的漢子索性在這睡了,按照他那不著調的說法,就是反正屋裏頭也沒個婆娘暖著被窩等咱回去,哪兒睡覺他不是睡覺。這麼的,一個好好的辦公地也成了他鄭大風的睡覺地。
陸沉踮踮腳,伸長脖子望了望屋裏頭的光景,還好還好,鄭大風不在,這樣就不怕他生拉硬拽自己去那黃二娘的酒鋪喝酒了。
兩人在鎮口打了個轉,往小鎮裏先前他們所在的大槐樹下走去。
路程未過半,他們就走到了一座石牌坊下,由於這座牌坊樓修建有十二根石柱,當地人喜歡把它稱做螃蟹牌坊。陸沉帶著趙垚圍著這座螃蟹牌坊繞了一圈,每一麵都有四個大字,字體古怪,顯得各不相同,分別是當仁不讓,希言自然,莫向外求和氣衝鬥牛。
陸沉帶著趙垚,在希言自然這一麵下站定。陸沉抬頭凝望著牌匾中的四個大字,感受著字體中所帶來的古樸質感以及那少之又少的殘存道氣。陸沉將手中最後一塊杏仁薄脆塞給趙垚,少年吃下後,眼中牌匾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