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排而行,走向小鎮的東邊。槐黃縣城的格局鱗次櫛比,房屋星羅棋布,井然有序,離開居民區後就能看到這條哺育了數代小鎮百姓的龍須河。說是河流,其實規模,水量都遠超尋常河流。如今的龍須河自西向東,奔流而走,水流一路向下最終彙入紅燭鎮旁的衝澹江流域。
“趙垚,你可知浩然天下的山川湖海都會有凡俗所謂的神靈坐鎮,這些個能夠坐鎮一山或一湖氣運之人,都需要所在轄境的官府擬定姓名並上報於中土文廟,待文廟點頭之後,才算正式入檔在冊,能夠坐鎮一方,守護山根水脈。”陸沉娓娓道來。
“先前對於這方麵所知甚少,還請陸道長為我解惑。”
“能夠坐鎮山水掌控氣運者,非前世對朝廷有過卓著功勳者不可為。他們為朝廷穩固山根水脈的同時,也會造福一方百姓。受恩澤的百姓們會為其修建神廟,塑造金身,山水神靈們就可享受人間香火。對這些個有幸被文廟封正的山水神祇來說,這也算是一場另類的修道登山之路。”
“這些個山水神祇都是一方英靈?”
“沒錯,他們前世或是攻城掠地的武將,或是安邦定國的文臣,亦或是樂善好施的首善之人。經過朝廷的舉薦後,還需熬過神道的洗煉,這才能夠被文廟封正,成為神祇。而山水神祇也有個三六九等,根據你的所轄區域,金身高度等來衡定,一級壓一級,如同官場一般。”
“那如果同為山神,寶瓶洲與中土神洲的山神級別也有不同?”
“那是自然。浩然天下九洲的山海湖泊都有神祇坐鎮,哪怕不是那正統神靈,也有所謂淫祠的存在,但唯獨一處,至今未被納入文廟管理之內,你知道是哪裏嗎。”
“陸道長莫非要說就是我們身邊這條龍須河?”
“正是。”陸沉點點頭。“這條龍須河至今無河婆鎮守,更是無成精的水怪生活於此,就隻是一條普通的河流,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是因為此地先前作為三十六洞天之一,不受大驪王朝的約束嗎。”
“當然不是,哪怕驪珠洞天高懸於天際之時,不也經常有外鄉人和大驪官府人員來往出入。不然哪來的窯物督造官和預製龍窯窯口,沒有這個,你們的瓷器做得再好也隻是一紙空談罷了。”
“那是為何,請陸道長明示。”
“不急,一會你就知道了。”陸沉並未回答,而是賣了個關子。
兩人沿著龍須河畔,踱步而行,沒過多久便來到那座石質拱橋下。
趙垚望著這座熟悉至極的石拱橋,總覺得與印象中的不太一樣,他站定思索,倏忽間便已想到了答案。
“陸道長先前所說,莫非是這座拱橋之下原本懸著的那把古樸長劍。”
“沒錯,正是那把劍。你知道為何需要在橋底懸一把劍嗎。”
“因為河流之中有妖怪作祟,尤其是蛟龍。人們在河上架橋,蛟龍有所不滿,便會攪弄江河,毀壞橋梁,甚至會引發大水,淹沒土地農莊等。所以古人想出辦法,在橋下懸鑄鐵劍震懾惡龍,使其不敢造次。”
陸沉聽聞趙垚的解釋,連連點頭,“說的非常正確,但那隻是山下人的風水玄學,不能說不無道理。”
“趙垚,如今你作為登山修士,自然知道淺灘河流之處不會有蛟龍出沒,你的這一說法片麵了。世間蛇類之屬,均想修煉化龍,當他們進化為大蛟之時,就會麵臨選擇,盤山或是走水。浩然天下,水運濃厚是青冥所不及的,所以浩然的蛟龍都會選擇走水一途。蛟龍生性凶猛頑劣,走水之時便會興風作浪,引得周遭百姓叫苦不迭。而橋下所懸古劍,皆是以大蛟之血開光之物,即可震懾蛟龍安分走水,為沿途百姓帶來太平。”
“是這把古劍鎮壓著世間最後一條真龍嗎。洞天破碎墜入大地,所以古劍也就消失不見了。”
“當然不是,這把劍的地位之高是你難以想象的,用它來鎮壓區區一條龍,怕是連大材小用來形容都不夠恰當了。而他為何消失不見,隻是因為萬年來她在等待一個有資格被她視為主人的人出現,而今說明這把劍已然認主。”
原來有這回事。趙垚聽的恍惚,沒想到自己年少時遊玩的一座石拱橋下,藏著這樣的辛秘,連真龍都不放在眼裏的古劍,那會是怎麼的一個存在。
少年郎跟著陸沉的步伐,快步走上了石拱橋。並不長的石橋隱約間變得霧氣蒸騰,兩人的步子變得很慢,而在前方,也有一大一小向著石橋中央走去。
前方兩人的身形模糊,若隱若現。趙垚轉頭看去,已不見陸沉身影,趙垚想要追上前方兩人,但無論如何加快步伐,始終無法追趕而上,仿佛兩人走在時間長河之上,趙垚永遠無法企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