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怎麼會一起出現在偏僻無人的梅苑?武青玦還來不及細想,見宮傾城掙了一下,沒能拂開上官敏,卻聽他寒聲道:“放手!”
“傾城,你是否還在怪我?”上官敏卻似沒聽見他的冷語一般,反倒由後抱住宮傾城,語帶喜意,“你還怪我,你心裏還有我。”
武青玦瞠目結舌,萬萬沒料到會見著這麼一出。這兩人,一個是女皇舊愛,一個是天子新寵,怎麼算,也應該不是一路人吧?但明明最不該有糾葛的人,卻如此曖昧地糾纏在一起,想到兩人身份,真是驚悚得不是一點半點。
“你約我出來就是說這些?”宮傾城的語氣依舊冰冷,“早知如此,我不該來。”
“可你還是來了……”上官敏閉上眼睛,將頭倚偎到宮傾城的後頸,心滿意足地低歎,“這便夠了,傾城,傾城,便是我舍了性命……”
“住口!”宮傾城低聲一喝,驀地掰開上官敏的手,掙脫他的懷抱,俊目一淩,狠狠地看著上官敏道,“上官敏,你要做什麼與我無關,莫拿我當籍口。上官大人前程遠大,宮某一介伶人,當不起大人這般看重。”
“傾城……”上官敏目光哀絕,又欲上前。宮傾城趕緊後退數步:“上官大人!宮某與大人早已割袍斷義、毫無瓜葛,大人這般作態,不覺得惡心嗎?”
上官敏一呆,似是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難聽又絕情的話。宮傾城似是不願再看他一眼,嫌惡地轉身:“請上官大人今後莫要再有今日之舉,宮某與上官大人僅屬同僚,再無別情,望大人好自為之。”
說完,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很快就沒入梅林之中,不見了蹤影。上官敏癡癡地看著他離去,一副大受打擊、失魂落魄的模樣。武青玦無意間窺得這一幕,駭得心驚肉跳,傳聞中的兩個天子內寵看似竟有不一般的過往,那上官敏看著宮傾城的表情竟似看著情郎一般,若是女帝知道自己的兩個禁臠竟齊齊給她戴了綠帽子,不知道會生出怎樣的雷霆之怒。當下躲在梅樹後,大氣兒都不敢喘一聲,卻聽到上官敏望著宮傾城離去的方向,自言自語道:“傾城,便是你恨毒了我,我也……”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幾乎不可耳聞,武青玦也沒聽清他最後說的到底是什麼,隻見他癡了半晌,似乎是回了神,不再自言自語,垂著頭心事重重地一步步走出了梅苑。
待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武青玦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捂著胸口驚魂不定,她怕上官敏沒有走遠,不敢立時出去,又待了一陣,確信園子裏再無旁人,才小心謹慎地蹓回福陽殿。回了屋,她掩了房門,隻覺得後背一陣冰涼,才覺出是剛才驚出的一身汗潤濕了褻衣。不小心窺到這樣一個秘密,幸好沒被上官敏和宮傾城發現,否則那兩人為了不讓秘密外泄,還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雖然她從一開始就沒想把這秘密宣之於眾,這些宮闈秘聞,知得越多越易惹禍,但那別人可未必會這樣想。宮傾城、上官敏,這兩人之間會有什麼樣的前情?腦子裏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武青玦立時一驚,趕緊把這念頭趨趕出去,又一再在心中警告自己,隻當今兒下午全在這福陽殿度過,從未出去聽過什麼、看過什麼。
想到那兩人始終沒有發現她,武青玦漸漸平靜下來,隻要自己把這秘密爛在肚子裏,不惹禍事就好,別的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不久武明玥差了宮人來傳她過麟德殿,除夕夜宴將從下午五點開始直至十二點過結束,武青玦整理了一下衣衫妝容,隨了宮人出去。天色漸暗,各宮的燈籠逐漸亮起,園子裏掛在樹上的宮燈也漸漸被點亮,一眼望去,銀妝素裹的樹枝上滿是星星點點的紅果子,煞是喜人。
因是除夕大宴,今日皇帝不僅要接受百官朝賀,還要接受大唐周邊少數民族和附屬國的首領使臣的朝賀,故這一天自馳道起便冠蓋相望、羽旄飛馳,大明宮內更是玉樹瓊花、金碧輝煌,一派富貴逼人的景象。麟德殿早已張燈結彩,殿外的廣庭上設了宴桌,每個宴桌旁皆生著熱騰騰的碳盆,皇帝還沒有到,宴席未開,赴宴的皇親國戚和文武大臣們卻都到得差不多了,皆在殿外散落,三兩一群佇立著討論時政詩詞,因著新唐已無後宮,赴宴朝臣的命婦女眷都在偏殿設席款待。武青玦悄然穿行於人群之中,正欲尋找武月玥,狐裘卻被人輕輕一拉,轉頭,見李明夙不知何時走到她身旁,笑道:“青玦,我尋你半天,你去了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