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他到底是忍不住問出來了,這樣也好。九阿哥沉默片刻,心中千回百轉著斟酌道:“那位置有誰不想?可我也一直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我沒什麼雄心大誌,也不圖那虛名,不過想美人在懷,一世鍾鼓饌玉。那位置好處雖多,可也勞神,我還有自知之明,就不去糟蹋祖宗基業了,那份辛苦還是留給八哥吃吧。”他兩眼直對上八阿哥內藏野心的雙眸,三言兩語的將自己的立場撇清楚。
“八哥和你說笑了啊。”八阿哥笑著擺手,很有閑情逸致地繼續品起茶來。
倆人不約而同地互看對方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
京城郊外。
風呼嘯而過,像刀刃一般冰銳,刺破他的肌膚、血液衝向四肢百骸中去,胤禛伸手輕撫去宛琬墓碑上的積雪,輕輕歎道:“琬,今年的雪特別大,如果這席天大雪真能如你所願,掩埋掉世間一切的爾虞我詐,手足相殘,肮髒齷齪,該有多好……”待度過寒冬,宛琬的墳上便該是碧草青青,春意濃濃了吧?
胤禛回想起那一日,旭日萬丈,她飄然離去,大半年的時光,就這麼過去了。他嗬了嗬幾已凍僵了的雙手,靠著墓碑屈下身子,索性席地而坐,隻有這時,他的心情才能平緩下來。
太陽漸漸有些隱去,雪下得更大了,天空混混濁濁,似乎什麼也看不清楚,不時傳來幾聲淒鳴,那是隻南飛掉隊的孤雁發出的哀叫。
胤禛仰頭望天,大雪紛飛,棲在唇畔,帶著刺人的冰寒,也許自己便如這隻孤雁般,再也找不到親人了。
京城,十四貝勒府。
胤禵出了綴錦閣,轉踏上長廊。天邊晚霞漸冷,餘輝奮力跳耀,燃盡了最後那點火熱,耀得白雪透亮,然胤禵心中卻蒙著層陰影,薇薇早過了待產日,卻遲遲都無動靜,那個該死的墨濯塵還悠哉地淨說風涼話,一念及薇薇,他不由情生意動,加快了步伐。
才進月洞門,胤禵便見婢女端藥走來。婢女慌忙福身請安,他上前接過漆盤,掀簾入內,艾薇背光坐於陰暗處,仿佛一道灰影,叫人無法看清她的神色表情。
胤禵心頭莫名一痛,深吸了口氣,笑著上前道:“薇薇。”順手揀過大錦靠褥墊她背後,微皺眉頭。“這窗扉上的青紗瞧著太素淨了,明讓人換上銀霞蟬紗,也配那幾竿竹。”
艾薇似被驚醒般抬首,端他眉色,微微笑了起來。“胤禵,你不要擔心了,墨先生不是說讓他在肚子裏養養足也好。”
好個屁,胤禵麵上笑容依舊,端過藥碗,輕聲道:“喝藥吧。”
艾薇接過慢慢地喝了下去。溫熱的湯藥燙著心肺,讓她身上微有些發熱,清白的臉頰上浮出淡淡嫣紅。
“薇薇,還是去床上躺著吧。”
艾薇輕輕頷首,近來她總是很容易疲倦,下腹悶悶脹意,沉沉欲墜,墨濯塵診脈後隻讓她萬事寬心靜養為上。
腹痛突又襲來,腹內一抽,絞起陣爆烈的疼痛,艾薇呻吟著,猛蜷起身子。
胤禵見她額頭的冷汗層層地往外拔,“薇薇。”他呆住了。
艾薇弓起背想忍下痛,胤禵忙伸出雙臂阻攔住她。“你別動,不能壓著的。”
他似乎比她還更為緊張,胤禵的手緊緊扶住艾薇的身子,小心地轉著姿勢,手心沁出冰涼汗珠,幾握不住。艾薇的呻吟突地淒厲起來,幾要脫出他的壓製,似欲抱住肚子翻滾。她緊攥住胤禵雙臂,指尖隔著衣衫深深地陷入他的臂肌中。
那是種脹如撕裂般的疼痛,肚腹脹鼓得似爆裂欲開,抽痛得脊背如斷裂般,十幾日來艾薇一直偶有這樣的陣痛,隻因都極為短促,也未加注意。她整個人軟倒在胤禵身上,長睫已為汗水打濕,望出去一片迷離,“胤——禵,我……我好像是……要生了……”她羞澀地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