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拾起掛著的羅裙嘖嘖歎道:“這朱紅雲緞顏色可真叫好看,這種正紅最是難染,著色稍有不慎,可就偏紫了。看這鏤空印花定是夾纈的,所上之色就算日曬水洗也不會脫減半分。還有這寢衣的絲可是黎族進貢來的,最矜貴不過了,從養蠶、繅絲、紮花到靛染、漂洗、去浮,沒個一年時間可成不了一匹紗,穿著冬暖夏涼,用來做寢衣最是愜意不過了。”

聽憑她主仆二人如何一唱一和的讚美,宛琬隻是置若罔聞,淡然處之。好不容易等這兩雀兒走了後,年佩蘭倒又進來了,她遞過一錦盒於宛琬,讓她打開瞧瞧可喜歡。

宛琬無奈隻得打開一看,裏麵是塊無暇白璧,最奇的是上麵生成一對紅綠鴛鴦,紅似朱丹綠似翠,怕是外邦珍寶,宛琬欲退還與她。

年佩蘭忽就收起笑容,正色道:“宛琬,你莫要推辭,從前我不知道你的事,言語中多有苛詞。現福晉都告訴了我,你原也是和我一樣有苦處的,唉,不提那些了,從前的事你若不介意了,便隻管收下。”

宛琬一怔,覺得她這話裏象是另有玄機,便做出歡喜樣收下錦盒,小心套問。

幾番言語後,年佩蘭道:“可你也算是有福之人,十四爺他多疼你,必是不會介意的。”

“可男人過了新鮮哪有不介意的?”宛琬愁結道。

年佩蘭愣了愣,旋即點點頭,“這倒也是,你瞧,我嫁進這府裏幾年了,竟是一子半女也沒生下來,王爺嘴裏雖沒說什麼,心裏難保不怪我。你年紀輕輕竟不能再受妊,日子久了,隻怕——”

宛琬聽得有些呆了,也不知再和她東拉西扯了些什麼。待年佩蘭走了出去,半夏進來見她臉色煞白,忙近前輕輕道:“格格,怎麼了?身子是不是又有些不舒服?”

宛琬隨口吩咐:“我要去爺那。”

半夏聽了,摸不著頭腦,卻也不敢違拗,隻得推著她到四爺書齋這邊來。

兩人到了東院,半夏掀起外間簾子進來,卻是寂然無聲。隻有李青聽見簾子響,從小閣間出來一看,見是宛琬,忙說道:“正好福晉在爺屋裏,我這就去傳。”

宛琬伸手攔住,“不用了,我自個進去吧。”

李青想是宛琬,便也沒再跟進。

福晉將十四阿哥的放定禮單和她擬定的嫁妝單子遞於胤禛過目。

胤禛瞥了眼,不甚在意,“十四弟那什麼沒有,要你這樣熱心幫她準備,再說也未必都用得上。”

福晉難得反駁道:“他有是他的事,總不能虧待了宛琬。”

“爺,我看宛琬心裏總悶悶不樂的,要不要再進宮去求求德妃娘娘?”福晉試探著說。

胤禛一怔,淡淡道:“不用了,再多說隻怕適得其反。”

“可爺,宛琬她已不能受妊了,現又瞞著她,還讓她留著念想——她也太苦了,爺,咱們是不是對她太過無情了?”

胤禛皺了皺眉,沉沉道:“我何嚐願意無情?她因我而不能受妊,我知她心意,也有心迎娶。隻是世事不盡如人意,如今也隻能務求施得其當罷了,她就算再難過,等日子久了也就好了。”

宛琬聽了這席話,如萬箭攢心,酸麻苦辣滋味,齊湧心頭,渾不知身在何處,慌忙無聲搖椅退出。

李青見她很快出來,有些詫異。宛琬勉笑道:“我才想起來,今日藥都沒吃,隻怕等下爺問了又該挨罵。我先回了等下再來,你別和爺說我來過了。”

宛琬停在湖邊,岸邊那樣豔麗的春色投於湖中都被鍍上了層淡淡的灰意。

她想了很久很久,就算走,就算一輩子再不能相見,她也總想知道,難道他隻是因為她為他擋了那一箭,無法再生育了,他才會那般對她,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涸轍之魚的臨死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