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石乙還沒退役時,在進行野外生存訓練的過程裏,就曾與幾位戰友一起,拿這種鋼尺,既當測量工具,又當烤肉的棍棒,雙料鋼堅韌、不鏽、不導熱——關鍵是,它絕對不是自己死後重生的這個時代的產物。
隻是不知道林杉用了什麼器物,居然給這把鋼尺開了一邊的鋒口。
要知道,前世想要在玻璃上寫字,而不損壞玻璃,最差也得用人造金剛石,也就是人造鑽石,而在現在這個時代,要給這把雙料鋼開鋒,切口還那麼整齊,所用工具恐怕也不簡單。
種種事例,都隱約把林杉的身世,指向了另一個時空。或許在當世有許多人覺得林杉是天才,但在石乙的思維環境裏,這更像是一個人搬動了後世科學的結果。
所以他不被這個時空的秩序所容納,所以就被一點痕跡也不留的抹去?
但是他的尺子還在呢!怎麼沒有被一同抹去?
石乙吐掉了嘴裏叼著的茅草,慢慢從地上站起身,又拍了拍衣擺上沾的草屑,再次看向那長滿青草的墳垛,忽然長長歎了口氣。
“不知不覺,您已經死去三年。”石乙垂下眼眸,眼裏終於才有了絲悲傷意味。
不過,此時如果他身邊還站有一個知道他心緒的人,在聽完他隨後說的這半句話以後,一定不難推想,他的悲傷,仍然不是因為惋惜林杉的死,而是他悲戚自己,錯失了可能隻擁有一次的,與他的同世“老鄉”對話的機會。
“如果你還活著,能不能解答我的問題呢?或許你也不能,否則你怎麼會踩了這個時空不可觸犯的法則,被消抹掉呢?”說完這句話,石乙忽然想起莫葉葬在墳垛裏的那隻小瓶子。
他聽莫葉說過,林杉生前很珍視那隻小瓶子。每當他在沉思的時候,都會拿出那隻小瓶子,放在手心摩挲。亦或者在他有閑暇的時候,就會拿出那隻瓶子細細撫摸,很快陷入沉思當中。
他還聽莫葉說,那瓶子是有內外兩層的,並且封閉了瓶口,似乎是用的燒焊手法——那不就是一次成型的真空玻璃瓶膽?
那瓶子裏有什麼奧秘?
石乙忽然心生一絲掘墳的衝動——反正這也不是真的墳,掘了也不得罪人,哦不,是可能存在的鬼。
但他很快又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他琢磨了一下,以這種器物這種手法封起來的東西,很有可能是藥啊!那麼他即便現在就將其取出,用途也不大。還不如就讓它繼續保存在墳下,將來自己得了什麼重病時,可以拿出來救急。
就在石乙腦海裏陸續飄過好幾個念頭,漸漸想到這一掘墳事宜,不知不覺已經在墳頭站了許久的時候,他忽然感覺有人拍了一下他的後背。
在這一刻,他的第一感想就是,拍他的是一隻鬼,隻因為他剛才腦子裏想的那些不敬的事,觸怒了一方靈物。
一時之間,石乙肩膀一硬,脖子一僵,沒敢回頭,好在不等他回頭,他就聽見有人聲從身後傳來,說的話也是人理,他才又鬆了口氣。
“年輕人,逝者已矣,節哀順便吧。”說話的嗓音,給石乙很陌生的感覺。
石乙轉過身,就看見一個年紀約摸在四十歲左右的婦人。
這婦人眼圈有些泛紅,應該是剛哭過。不過今天在這片地方,來的皆是掃墓人,每年也都有添幾座新墳,祭奠剛剛逝世的親故,會牽扯出傷心情緒,也屬正常。
隻是這婦人自己也才剛哭過,現在倒來勸他節哀,總覺得似乎有些奇怪。如果此時一旁擺麵鏡子,石乙覺得自己的臉上,一定沒這婦人那麼多的悲戚。
但別人總歸是好心好言,石乙心裏誠然領受,便擺出在這個時代學的一套禮式,淺揖了手道:“謝謝這位嬸娘,小生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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