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2)、第一次合作(2 / 3)

高潛也已經快三個月滴酒未沾,其實也已忍得辛苦,但為了丞相的囑托任命,毫無疑問他會選擇繼續隱忍下去,但這卻使他對於酒的氣味十分敏感。

意識到某種情況,高潛沒有探問什麼,直接推開了岑遲房間的門,然後他就看見了趴在桌上已然爛醉如泥的兩個人,地上滾倒幾隻酒壇子,酒水殘灑得到處都是。

看中年道人方無從椅子上滑到了桌子下麵,抱著桌腳鼾聲漸起的樣子,顯然已經醉得不省人事。

還能倚在桌麵上坐穩的岑遲似乎醉得輕些,臉朝裏側趴在桌上,喉嚨裏似乎正低聲錯亂的哼唱著什麼曲調,一隻手長伸向前,指端還勾著一隻酒壇子的係繩。

“先生這是怎麼了?如此暴飲,有損身體。”高潛步入屋內,下一步就準備挪開岑遲手邊的酒壇子。

不料他的手才剛碰到酒壇邊沿,趴在桌上臉朝裏側的岑遲忽然轉過頭來,與此同時,他原本隻是摸著酒壇係繩的手屈起五指,將壇子更牢固的抓在手裏。他凝視著高潛,一字一頓,似醉非醉地道:“老道已經不行了,你來陪我喝!”

“這不行,在下的責任是保護先生,而非陪先生酗酒傷身。”高潛言辭拒絕,並試圖再次奪走岑遲手中的酒壇子。

這一次,他輕而易舉就得手了。

因為岑遲忽然主動鬆開了手。

高潛抱著半壇子酒微微愣神,緊接著他就看見岑遲又拍開了一壇新酒的封泥。

“如果沒有人陪,其實自斟自飲或可更暢快些。”話音剛落,岑遲就掀起酒壇,“咕咚”一通猛灌,很快一壇子酒就空了一半。

旁觀這一幕,高潛隻覺得有些心驚,同時他也隱隱意識到,此時他若想從岑遲這兒問出點什麼,比如問岑遲為什麼忽然這麼猛地酗酒,岑遲極有可能不願多說。

——其實他本該還能意識到一個問題,但因為他眼見岑遲的灌酒速度過於激烈,催得他必須先想辦法勸酒,所以才會忽略了此間藏於濃鬱酒氣中的些許異樣氛圍。

視線稍移,高潛重新投目向桌底,挪開一把椅子,蹲在桌邊掰開方無抱著桌腿的手指,將他從桌子下麵拉起來,扶到一旁椅子上坐下。

略作遲疑,高潛就拎起剛剛從岑遲手裏奪過來的半壇酒,但不是要往自己喉嚨裏灌,而是手腕一轉,翻著酒壇子將酒水盡數潑在了方無臉上。

酒水依然醇香,但如果不是飲入肚腸,而是潑在臉上,那冰涼的親膚感受就跟清水差不多了。

方無果然清醒過來一些,半睜著眼,還沒待他看清麵前站著的是誰,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方先生,你們這都是怎麼了?為何忽然酗酒?”

方無搖晃著腦袋說道:“好酒不可浪費。”話剛說罷,他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唇邊掛著的幾滴酒水,那是剛剛高潛朝他潑酒醒腦時沾上的。

高潛歎了口氣,正要開口再問,忽然就聽背後傳來酒壇摔碎的聲響。

緊接著就是岑遲的咳嗽聲傳來。

“咳……咳咳……”

岑遲手裏的酒壇子已經摔成碎渣,他原本抓著酒壇的手此時緊緊按在肋下,一聲咳咳一口血,唇邊一片殷紅,被酒水打濕的前襟很快又糊了一片刺眼赤色。

饒是高潛手底有過數條人命,此時看見眼前這一幕,仍是頓覺莫名驚恐。

隻因為,這一切來得太突然。

“讓你陪我喝一場,你……咳……你不肯……”岑遲的臉龐因為身體裏爆發的痛苦而漸漸扭曲,略顯猙獰,他咳了一陣,極為艱難地斂下一些咳意,便望著愣神站在對麵的高潛,喘息著說道:“沒機會了……你現在就是想……也沒機會了……”

“沒有機會”這四個字,在高潛的印象中,具有兩重意思。

一種普通的意思,隻是一個事機的錯失;另有一種特別的意思,渲染著危機感。

但此時高潛看眼前的事況,從岑遲喉中嘶啞出的“沒有機會”這四個字,既像是在指喝酒這件事,又仿佛隱約透露著另一重意味。然而,僅憑屋中這兩個沉醉在酒夢中的兩個人,能如何動得了他高潛?

即便酒勁能壯慫人膽,能增莽夫力,但他高潛可是相府十家將之首,禦敵防身憑的是武技,莫說兩個酒後瘋漢,就是再來二十個醉酒瘋漢,都不是他的對手。

何況此時本就不會武功的岑遲又有了毒發的狀態,已然是個廢人。

所以高潛在短暫的怔神之後,就轉身又看向了醉癱在椅子上的方無。根據高潛的了解,方無是有武藝藏身的,隻是近乎從不顯露,故而在此時客棧房間裏這個有些古怪的環境中,高潛對方無的警惕會更高一些。

還有一點就是,倘若岑遲真的毒發了,那麼要讓他保命,唯有想辦法使方無出手行針。

然而當他回首看向方無,就見道人絲毫沒有清醒的樣子。

道人此時似乎也看見了正在不停咳血的岑遲,然而在他醉酒迷蒙的雙眼看來,岑遲那不是在咳血,而是在吐酒,所以他隻是胡亂拍打著椅子扶手,斷斷續續叫道:“剛喝就吐,糟蹋!糟蹋……”

“岑先生是毒發了,方先生,你快醒醒,有沒有什麼辦法將毒先壓下去?”高潛沒有理會方無醉酒後的胡言亂語,隻是一邊喚他,一邊用手拍他的臉。

此時此刻,高潛的情緒還是比較冷靜的。

然而坐在高潛身後兩步距離外,正不停咳血的岑遲看著眼前一幕,卻是皺了皺眉。他的精神還很清醒,情緒卻有些浮動,不是因為身體裏的痛苦難熬,而是有些焦慮於一件事。

猶豫隻在瞬息間,岑遲身形向左偏了偏,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聽見背後傳來“咚”一聲悶響,高潛目光回轉,就看見岑遲摔到了桌下,情況不明。

高潛隻得又暫時放開方無這邊,朝桌下跑去。

“先生!”高潛在桌旁蹲下,像剛才拽方無時那樣,抓住了岑遲的一邊手臂,要將他從桌子底下拽起來。

而就在高潛抓住岑遲的小臂往上一拎的同時,他忽然感覺到,手下這個本該因為毒發昏迷使不上勁而變得非常沉重的身體忽然輕如飛羽……向他飛來!

摔下椅子,本來就是岑遲控製自己的身體而行動,並非因為昏厥脫力。

所以他在身體撞地後,壓在一側身下的那隻手其實已經聚力撐住了地麵。隻待高潛在桌邊蹲下,再拉他一把,他就將一躍而起。

如果高潛沒有蹲下來,岑遲或許還會有些猶豫。

但高潛果然如預料中那樣蹲下來,岑遲便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嘭!”

岑遲用盡全身力氣一躍而起,像一隻八爪魚一樣,掛在了高潛身上,將他往地上摁去。

習武之人最初練下盤,通常都是站著練,至於在蹲著的時候,下盤還穩不穩,這個是與否之間的比率就有些懸了。岑遲隻有賭一把,根據他所知曉,麵對外力攻擊,大部分習武之人蹲著時都不如站著時那麼穩,隻是不知道這條慣例在高潛身上能準確幾分。

可除了這點機會,他再也沒法在高潛身上找到別的襲擊機會了。

所以他隻能賭!

“老道!”

在如惡狼一般撲向高潛的同時,岑遲嘶吼了一聲。

在岑遲猛然反撲的時候,高潛心裏有一瞬間的吃驚,但他身為相府十家將之首,受過諸多訓練,曾經也在隨丞相出行的時候見過多種突發狀況,所以麵對今天客棧房間裏的突發狀況,他能很快恢複冷靜頭腦,並清晰的嗅到一絲危險氣息。

一個不會武功的廢人,能對自己造成什麼威脅?

如果不是因為丞相的命令在那裏,要殺這個突然發難的書生,隻用一掌還嫌多餘。

至於那個中年道人,也許他會些陰招,但隻憑一雙肉掌,絕難避過自己十招。

高潛嘴角浮現一絲冷笑,從蹲身到站起,他的身形的確趔趄不穩,但還不至於被毫無武功底子的岑遲一撲即倒。他不僅沒倒,也沒有鬆開抓著岑遲的手,而是五指如一把生鐵鉗,驟然收緊三分,箍得岑遲右臂手骨“格格”輕響,不斷也得裂。

而就在岑遲的右手小臂快要被高潛折斷的時候,天空忽然膨開一片白色粉末!

高潛下意識閉上眼睛,緊箍岑遲手臂的五指力道略微一緩,然後他就嗅到了淡淡的麵粉香氣……

居然是麵粉!

高潛意識到自己上當了,在睜開眼之前,抓著岑遲小臂的五指已提前發力。他已經意識到這個在他眼裏類同廢物的書生實則極為陰險狡詐,他有些後悔,剛才他下手應該更狠一些,直接一掌先廢了此人,而非隻是較勁於一隻手臂。

但他的這點察覺終究是滿了半拍。

就在身邊傳來岑遲吃痛悶哼的同時,高潛也感覺到了脖子上的那點涼意。

這絲涼意比刀鋒更薄,所以也令高潛更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