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7)、不是真正的仆人(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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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葉大惑不解說道:“藥物不是用在人與牲口身上的麼,對於這種靜物也可使用?”

“當然可以。”石乙回答得很篤定,“植物也是有生命的,但凡生命都可受藥理控製。”

莫葉聽了他這解釋,眼中疑惑更重,不禁又問道:“你連這個都知道?這似乎與醫科有關,外郡那所學廬連這個都教的麼?”

“這個,不盡然……”

石乙遲滯開口,正想著要怎麼措辭解釋植物用藥與動物用藥的區別,不遠處稠密遊人之中忽然爆出一陣嘈雜喧鬧聲,頓時將他一句話裏才說出口的那幾個字覆蓋下去,解了他糾結之急,也將二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人聲喧嘩的那處,似乎有什麼影響力頗大的人物到場。

這就更讓兩人疑惑不解了。

依然站在原地,沒有立即湊近那處熱鬧,莫葉關心的問題自然而然發生改變,遠觀片刻後,她忍不住說道:“按照春啟賞花節當天臨時施用的幾項規定,若有官員參加,應該著便服低調而行。但如果不是有什麼權貴攜仆領眾擺排場,誰人能鬧出那麼大的動靜?”

石乙臉上也浮現一絲好奇,隨口道:“再看看就知道了,如果真如你所言,應該很快會有人來整頓秩序的吧。”

這番話才說完最後一個字,他忽然又嘶嘶吸著氣,唏噓了一聲,因為他看清了那引發遊人騷動的“主角兒”,並認了出來。

“怎麼是他?”石乙先是如自言自語一般說了四個字,旋即又轉過臉看向莫葉,問了一個在莫葉看來很是新鮮又十分陌生的問題:“京都有什麼偶像明星麼?”

“偶像明星?”莫葉詫異一聲。

“哦……”石乙回過神來,連忙又擺手道:“剛才的問題是我胡言亂語,你別當事。”

“噢……”莫葉也長吟一聲,果然沒把石乙說的“偶像明星”四字當一回事。她向來治學嚴謹的態度之所以會變化得這麼快,除了因為這四個字對於她來說實在太生僻古怪,還因為下一刻她也看見了那個引起四周遊客一片騷動的“主角兒”。

一個年輕人從人群中緩慢走了出來。

他身材頎長,卻削瘦,因而臉頰線條如刀刻斧鑿過一般,卻又不過於冷硬。

他大抵算是一個臉孔生得很英俊的男人,如果他能將身體再養豐實一些,很可能會使他的臉孔神韻顯得更溫和一些,相對的,應該也會更加悅朗而叫對視上他目光的少女們心花怒放。

但他看上去似乎是大病初愈,又或者是頑疾纏身已久而不見好轉,臉色蒼白,唇色也有些不正常。厚實的衣袍覆在他身上,寬鬆的剪裁風格更顯得他體格消瘦。他看起來應該有十七、八歲的樣子,但今天來這處較為正式的場合,他並沒有束冠,黑發以一根尋常布帶紮在腦後,有幾縷垂落在額頭,趁得他蒼白的臉色有些憔悴。

花繁遊人擠,天清春風徐。滿街杏花雖然是被人力催得提前在今天開放,但賞花之期定在今天,老天倒也沒拂了遊人的意趣,賞了個好天氣。

然而當人群裏忽然走入了這麼個俊得幾乎可以用美來形容的男子,盡管他看上去明顯有病,遊客之眾卻少有自動退散避開的意思,一時間大家賞花景的意頭似乎移到了賞人景這種事上。

更有幾個觀賞了半天杏花、春心已重的女子,目露躍躍欲試的神情,似乎正猶豫著要不要代替這俊男身邊的侍女,幫忙攙他一會兒。

攙著他走了這麼遠的路,想必那位臉色看起來也不太好的侍女也已經累極了吧?

盡管來的不是藐視秩序規定張狂擺譜的權貴人物,可終究是驚擾太大,毫無懸念的很快吸引來巡視軍卒清理秩序,那對俊男主仆才脫離了眾多花癡意圖未知的注目。

病弱俊男與幾名羽林衛交談了幾句,應該是解釋了自己的身份由來,也沒再引發什麼不協。衛士們招呼了幾聲,便整步離去,那俊男主仆則自行擇路,去了街邊一處亭子歇坐。

聽得了羽林衛巡視經過時高聲宣告出的近似警告的話語,街上剛才還行強勢圍觀陣仗的眾遊人終於收了衝動的興頭,沒有誰跟到亭子裏頭去,但也不表示巡視羽林衛的警告能約束所有遊人可以自由散開的目光。

而亭子裏歇息的主仆二人似乎從一開始入場時就不介意被人注目,或者更準確點說,是他們可以完全無視身周的一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病久了的緣故。

石乙看了一眼不遠處亭下好像正在輕聲交談著什麼的主仆二人,待收回目光看向莫葉,就見她也正看過來,眼神裏明顯藏著問題。

“在一般情況下,一個男人極少會對另一個男人流露出那種表情。”莫葉盯著石乙的雙眼,語氣裏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你認識那個人?”

“不能說是認識,隻能說我聽聞過此人的名頭。”石乙見莫葉一派認真表情,自也收了戲謔之心,“清風館,你聽說過麼?”

“清……那可是男寵賣笑之地,難不成你去過那裏?”莫葉認真的表情漸現裂隙,流露出一絲訝然情緒,遲疑了一下,她才又道:“那裏可是女子尋歡之地。”

“前段日子樓裏不是平白占了燕家一個大便宜麼,停業的那三天,樓裏從上至下隻要是女的,連侍婢都捎帶上了,全都跑去清風館瘋玩了一把。”想起對於樓中女子來說無比開懷、可是對於自己來說卻無比憋屈的那一天,石乙微微上挑的嘴角禁不住一陣抽搐。按捺下開始有動蕩趨勢的心緒,他才又道:“也不知道那天小姨腦子是不是犯了什麼病,這般瘋狂燒錢法,我不跟著過去怎麼行。”

莫葉注意到石乙輕顫的嘴角,失笑道:“我看你會去那裏隻是因為貪玩。不過這也不難理解,樓裏若全都走空了,卻是為了外出奢侈一把,你沒理由枯守空樓不跟著去湊一份熱鬧。”

石乙攤手,強顏笑道:“你能這麼理解當然最好,我可不是有那癖好的人哦。”

聽了石乙這番解釋,莫葉隻嘿嘿笑了兩聲,原來她的話還沒說完。

“可是,據我所知,清風館絕對隻接待女賓,這項對客人的區分非常嚴格,不像東風樓沒有嚴格限製。”莫葉說到這兒,一雙微微眯著的眼眸開始閃現新奇的晶亮,“你是怎麼混進去的?”

石乙怔住了,他雖然沒有說話,心裏卻已漸漸意識到一個問題,臉上表情也漸漸變幻豐富起來。

莫葉臉上表情也變得豐富多彩起來,她笑得狡黠如貓:“整個東風樓歇業三天,即便我不打聽,恐怕主動打聽的人也不少。不過啊……有些內幕消息是隻有我才能打聽得到的。”

“哦!”石乙終於完全回過神來,立即並起兩根手指隔空點了點莫葉的鼻尖,頗有警告意味地說道:“關於此事,可不許你張揚,以免壞我聲譽。”

莫葉自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尖,眼中故意流露出困惑神情,輕聲笑道:“京都逸公子為排解旅學三年積累的苦悶,男扮女裝混入男寵館尋歡的獨創事跡,即便說開了應該也不會影響到多少個人聲譽吧?”

“這還不夠損?”石乙內心的動蕩情緒終於快要按捺不住了,感覺胸中火山噴發在即,“我就猜到你是在明知故問,這麼戲弄我你會感到很開心麼?”

莫葉想了想,然後很認真地回答:“開心。”

這個賤賤的、卻又十分認真地回複,令石乙幾欲仰麵躺倒在地,裝死。

……

在杏杉廣道上打鬧嬉玩了一圈,這場由莫葉挑起來的鬧劇最後卻是在石乙那裏宣告結束,隻因為石乙實在跑不過莫葉。不論是從速度還是從耐力上來比較,石乙都不是練了三年內功大成心法的莫葉的對手,最後隻得氣喘籲籲宣告投降。

而為了表達投降示弱的誠意,石乙將自己了解的清風館全貌為莫葉講解了一番。

——其實即便不是為了示誠這個目的,石乙八成還是會對莫葉介紹這所男寵館。

今天的賞花之遊進行到眼下這個時辰,已經沒什麼新鮮事可供聊資。倒是因為半道來了位清風館的美男子,惹得花蔭下多少花癡女子動春心幾番臆想。此刻四周人聲之中已然有不少人在議論,如此這般比較映襯,石乙為莫葉介紹清風館的事倒更接近是隨波逐流地聊些俗段子。

正如東風樓有十一釵,琴棋書畫歌舞曲,每一釵都有自己擅長的本領,代表了東風樓的十一麵無可取代的活招牌,清風館裏的男寵也有類似的安排。

傳言清風館有“清、風、少、遊”四字公子,今天這位來到了春啟節賞花之所的清風館少淩公子便屬於少字係。很明顯,排在“少”字下麵的男寵名字裏都串入了這個字。而根據石乙的介紹,莫葉才知道,四字公子的排字都是有來頭的,排在“少”字下麵的公子都是以臉孔俊美無暇著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