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6)、小伎倆(3 / 3)

他二人倒不懷疑統領大人的品性,此番談話也是厲大人主動不對他們設防,但常年從事諜探工作的經驗,還是讓他們心生一種習慣。如非工作需要,他們不想再聽任何人的秘密。並且,越是離自己越近的人,他們反而越發潛意識裏保持著一種距離。

目光對視了一下,這兩人很快退得老遠,身影再次沒入書房裏,卻是過堂而走。如果統領大人留下命令,他們很清楚該怎麼做,他們的腳步聲走了多遠才到他們聽不見這邊聲響的距離,也是瞞不過統領大人的。

莫葉側目掃了一眼那兩個退走得極快的人影,心中暗想:還有什麼事情,能讓這兩個人形露懼意?

目光回轉,她就看見厲蓋已經開啟了小匣子,他正在閱讀匣蓋上的文字。而當她的目光落入匣內,她不禁怔了怔。

這不是伍書的那隻小盒子麼?

難怪伍書剛才會那麼神情鄭重!

不過……厲蓋難道準備把伍書的盒子送給自己?這不可能吧?!

莫葉曾經動過一個歪念頭,未經伍書知曉,就取得了他從不離身的那枚小盒子,不過當時她這麼做的心態,主要是為了拿盒子換那個小瓶子。

最初的她對那小盒子的印象,隻是覺得它很受伍書的重視。後來她看著他展開盒子的裏層,以及解釋了兩孔的作用,她才稍微清晰了些的理解了這盒子的神器之處。不過,她也是從那時開始,漸漸徹滅了取得那盒子的念頭。

因為這東西擱在伍書那兒,真的比擱在她這裏,要顯得有用許多。

可厲蓋現在卻似乎是要奪人所愛,如果自己真的拿了這東西,以後再見伍書,不知道要尷尬到什麼程度。

但莫葉隨後又想通了,若這東西到了她的手上,支配權也就屬於她了,她再交換伍書便成了。隻是,若她早知道是這樣,剛才真不該棄劍,如果不棄,總不至於落得現在兩手皆空。

莫葉臉上浮現一絲遺憾,很快隱去,厲蓋正在閱看盒蓋內側寫的幾行字,並未注意到她臉上那點異色。

在成品的封裝內,記錄其特性,是鐵狂的習慣。他每每製作成某樣事物,就會以精致程度不亞於封裝物珍貴程度的匣子,將其封起來,仿佛從他手中製作出的精敏器械,都是他家準備嫁出去的女兒。

這倒很符合他把冰冷器械當活人看待的觀念。

而此時的厲蓋,的確如莫葉所想的那樣,在奪人所愛,不過他奪的不是伍書貼身攜帶的那枚盒子,而是近乎奪走了鐵狂的心。

看完了鐵狂留下的幾行字,了解了盒中物的特點,以及它與原物的差別,厲蓋臉上漸漸現出微笑。

那點差別,基本上算是可以無視的,因為世間恐怕難有人能將仿造品的能力提升到原物那個程度,鐵狂已經盡力了。

隨後,厲蓋取出了匣子裏裝的那枚小盒子,托於手心,遞送到莫葉眼前,溫言說道:“拿去吧。”

莫葉依言伸出手,略有遲疑,終於伸指拈起那盒子,挪入掌心。

而她緊接著就感覺到了異樣:此盒非彼盒!

初步感覺,眼前這隻,可要比伍書擁有的那隻沉重了許多,並且外表觸感也粗糙了不少。

鐵狂親手製作的這枚小盒子,仿造水準其實已經很高了。莫葉之所以會覺得它外表粗糙,主要是因為伍書擁有的那枚使用太久,外表磨得太光滑罷了。隻不過伍書的盒子是用衣服或者他的手掌“磨”出來的,這種刨光手法,再好的匠人也模仿不出來。

至於重量上的差異,這的確是仿製品無法取代原物的地方,這可能也正是原物的奧秘所在,不然傳言也不會把世間絕無二家的那枚盒子描述成“神器”。

鐵狂幾年前仿造出一孔的時候,仿造物就比原物重了許多,現在他仿造出二孔,這二代仿造物比一代的又重了些,當然也就比原物更重了。

而莫葉,她是有機會觸及原物的,所以她會明顯感覺到二者的差異,也很正常。

看到莫葉在握著那枚小盒子之後,臉上很快顯露出詫異神情,厲蓋淡然一笑,一句話說出口,解釋得無比直接:“這是仿製品。”

莫葉聞言愣了愣神,而她心裏很快又放鬆下來,默然想道:原來不是伍書那枚,還好還好……

緊接著,她又聽到厲蓋的聲音:“雖為仿製,你也不要小看了它。”

莫葉立即嚴肅起心神,的確,就算厲蓋不這麼追加一句,她也記得剛才伍書手心托著這樣東西時,臉上那種肅穆神情。

仿製也是分水準的,看來這隻盒子仿製的質量,怕是不低。而莫葉清楚記得,自己從伍書或者程戌那兒不止一次聽得,伍書的盒子世間僅有兩枚。每次提到此事,伍書臉上都會顯出極為珍視的神情,程戌則多是警告她不要再起“賊心”。

腦海裏念頭遊走的同時,莫葉已開始認真觀察起手中的仿製品,很快就發現了它與原物的最大差別:隻有兩孔。

莫葉沉思了一下,很快弄明白了一條理論。伍書的盒子雖然有四孔,但常用的隻有其中之二,並且他自己也親口解釋過,另外兩孔不是不能用,而是啟用起來困難極大。這樣看來,現在自己手中握著的這枚仿製品,能仿造出常用的兩空,已經算是能取代原物八、九成的功能了。

難怪剛才伍書返回時,會是那樣一副神情。

頃刻間,莫葉也感覺到了手中事物的重要程度。她有些猶豫起來,沒有再繼續觀察那東西,而是抬眼看向厲蓋,遲疑了一聲:“為什麼您要將這東西贈給我?”

“你覺得難承其重麼?”話雖這麼說了,但厲蓋臉上絲毫沒有要將這東西收回的意味,反之,當他看見莫葉發自內心的謹慎之情從遲疑著的言語中透露出來,他還略覺安慰。

他就是要莫葉將這樣東西重視起來。

對於厲蓋的反問,莫葉想了想後誠然點頭,“這麼重要的東西,您應該把它交給能為您出力的人,我隻是一個閑人罷了,占著它可惜了。”

厲蓋沉吟著道:“隻要你珍視它,你便無愧於拿著它。追根溯源,它大抵還是你家的東西,隻是礙於你剛才說的,原物有它更重要的用途,所以才會製作了這個仿品給你,這隻算是一種補償。”

莫葉訝然道:“我家的東西?”

厲蓋點了一下頭,但他沉吟片刻,還是決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因為這件事若要牽扯起來,將會涉及到許多人,不知不覺又得把眼前這孩子父母輩的事全倒出來。

深吸了口氣,厲蓋隻說道:“總之你好好將它收著吧。”

莫葉認真點頭應諾,正待將盒子收入袖內,又聽厲蓋忽然說道:“慢,我還沒教你怎麼使用它,仿製品與原物,還是有一些差別的。”

……

伍書與榮術一齊退出庭院後,又穿行出了那長廊一樣的書房,但倆人並未走太遠,因為榮術還有侍劍武衛的職責,而伍書也有些記掛著裏院的莫葉。

有些無聊的在廊下幹站了一會兒,榮術抱著長劍,稍微往廊旁欄柱靠了靠,將雙肩放鬆了些。

伍書看見他有些慵懶的樣子,卻沒有計較他在當值期內的散漫,而是關心了一句:“你看樣子身體還未恢複周全,應該再休息一段時間。”

榮術動了動手中的長劍,微笑著道:“說是侍劍,其實跟休息沒什麼兩樣。倒是你,白天黑夜都不得休息,這可不行,你嘴唇的血色已經有些不正常了。”

“我一直是這個樣子。”伍書也是淡淡一笑,目光在榮術雙手抱著的劍上麵掃了幾眼,又道:“估計你這差事做不了多久了,統領大人不用劍……近幾年連刀也未帶了。”

“不當這閑差也好,再這麼閑下去,我怕以後我難得恢複。”榮術此時說的“恢複”二字,不是指恢複病後的身體體能,而是那種心弦緊繃的做事狀態。

伍書明白榮術話裏的意思,沉思片刻後又道:“你都從外放部回來了,還準備繃著心做什麼呢?”

“哈哈,我也一直是這個樣子,不繃緊自己的心就不舒坦。”榮術爽朗一笑,目色認真地投向伍書,話語微頓後又道:“聽說你就快要升任至四組的組長,今後很可能就是榮某的上司,以後還得請你多關照嗬。”

“此事尚且待定,榮兄客氣了。”意識到榮術對資料通達的速度之快,伍書暗暗有些心驚。但他很快想起榮術是統領大人的近身侍從,對於這些信息,他可以從大人那裏直接聽得,這就又不如何奇怪了。

心神稍緩,伍書也客氣了一聲:“留京組員能接受到的任務考驗,遠遠沒有外放部組員的積累豐富,以後伍某還要多向榮兄請教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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