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6)、小伎倆(2 / 3)

莫葉“表演”得很賣力,但仍有些逃不過厲蓋審視的目光。不過厲蓋早有預料,知道這孩子心裏肯定還藏著不痛快,隻是他接下來要做的事,不論莫葉答不答應剛才他提的那個條件,實際上也是無礙其進行的。

稍斂心緒,厲蓋掃了一眼身側的兩個屬從,緩緩開口道:“作為你的長輩,今天初次見麵,我準備送你一樣見麵禮,也是作為你此後兩年可以生活得更穩妥的憑倚。”

莫葉也看了一眼一旁侍立的兩個黑衣男子,她本來有些想從最熟悉的伍書那兒探得些信息,一個眼神的透露也好,但她最後又放棄了這一念頭,而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出言直接問道:“厲伯父何出此言?小女子現在還生活得不夠穩妥麼?”

“此事若要總結因由,還得說你的手。”厲蓋麵上不表情緒,“你剛才不是還說,要學劍麼?”

莫葉微微怔神,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隻反駁道:“可你也說了,你不擅長劍術,幫不了我。”

“我的確教不了你劍術,但這把劍可以讓你安心。”厲蓋並未反駁莫葉的駁言,但他在承認了莫葉話語的同時,在舊的事物上,又提了一件他剛才未透露絲毫的事情,“你剛才在握這把劍的時候,應該也感受到了吧?”

莫葉的確感受到了,那種回憶與現實的重疊感,但此時的她情緒已經比較冷靜了,理智占了思維的主領地,便有些覺得厲蓋重提這話,話意有些古怪。

“這劍……”莫葉遲疑了一聲。

“隻是讓你握一下,就能令你瞬間想起三年前的事,哪會太簡單。”厲蓋淡然一笑,單展一臂從榮術手中取走那把三尺七的長劍,橫在莫葉眼前,但並未拔劍出鞘,他接著道:“你看出了什麼?”

莫葉動了動唇,卻忽然道:“看不到。”

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請厲蓋直言相告。

“這是你師父的練習用劍。你應該沒忘記,他有一把從不解離的軟劍,那把劍比這一把短一尺,但輕了卻不止一斤。”厲蓋說到這裏,聲音稍頓,繼而又道:“這兩把風格迥異的劍,你師父練劍時,慣用這長而重的一把,救過他數次的卻是那把輕的。現在你可以把這把他留存下來的長劍拿走,回去慢慢思考它的奧妙。”

“練習用劍,讓我安心……”莫葉的目光在厲蓋橫在眼前的長劍上停留了較長一段時間,隨後她側目看向伍書,目光又在他掌心托著的那個正方匣子上停了停,最後視線轉回,兩樣東西都不看,隻注視著厲蓋,並重複了一句話:“你教不了我劍術。”

“當然,這可能是一把可以讓你安心的劍。”厲蓋握著手中的劍,朝莫葉眼前稍微遞近了一些,“還是讓我透露一點信息給你吧。這把劍與你師父貼身攜帶的那把,還是有共通處的,即在劍柄上,你明白了嗎?”

握著這一把,即等於握住了那一把……那把在三年前她沒有握緊的劍。

這的確能補償一份遺憾,或許今後自己可以由此漸漸撫平心裏的那道殘痕劣性。

如此說來,它倒的確是安心之物!

經厲蓋一“點撥”,莫葉眼中漸漸閃現光亮。

經厲蓋一語言破,這橫在眼前的長劍,的確讓莫葉瞬間提升了對它的興趣。此刻再仔細去觀察這把劍的劍柄,那網狀皮革軋綁的紋路,的確有些眼熟。

在莫葉的記憶深處,師父生前的確從未解下過纏在腰帶裏的那把軟劍,她也隻是偶爾在清早的時候,看見師父在院子裏練一會兒,但他隻要看見她出屋了,很快就會把劍收起來。

直到今天與厲蓋談了一番,莫葉才明白,師父“藏劍”的良苦用心。

厲蓋說得沒錯,師父的劍術的確是為殺人取命而生,這種劍魂,她在三年前見識了一次,終生難忘。

可笑她曾經還曾想,師父的劍術太爛。那年元宵燈會,他跟書院幾個夫子教習一起去飲酒,席間舞劍行酒令,還沒過幾招,他差點被對手逼到墜樓……

一念至此,莫葉心神微動,伸手向前。

“鏘—”

莫葉雖然沒有正統的練過劍術,但臂力早在簡單而刻苦的練拳運動中磨練出來了,此時她的心神已經鎮定下來,一屈臂將三尺七的長劍一次拔出,過程無一絲凝滯。

這把劍的鞘雖為硬皮質,但在鞘口是有鐵質環卡的,這劍刃滑出來時,速度越快,刃口輕微的震顫聲也會稍顯不同。

耳聞剛才莫葉拔劍出鞘的聲響,仍然淩空穩握空劍鞘的厲蓋已能清晰感覺到,此時主動拔劍的莫葉,與剛才抖著手接過已出鞘長劍的莫葉,心神所向已完全不一樣了。

而很快他又看到,莫葉握著長劍,立於眼前,目光點在劍尖,然後緩緩筆直下移……

這其實是他剛才收劍前的樣子。

莫葉的確在模仿厲蓋,同時還在思考他剛才如此般“掃劍”時說過的話。

凝神片刻,莫葉看見光潔的劍刃上隱約映出自己的臉,腦海裏則紛繁閃過諸多念頭。如這般靜默了一會兒,她握著劍的手角度一偏,但不再是如之前那樣失控棄劍,而是還劍歸鞘。

隨後,莫葉環起手臂,如畏寒的人一樣,將自己剛才握過劍的手探入另一臂的袖管裏。

“即便厲伯父願意教授,我也學不了師父的劍術。”莫葉望著厲蓋微微一笑,“即便今後我還是決定要學劍術,也不能用這一把。它,太像一個人,會讓我感覺到很大的壓力。”

聽著莫葉說完這番話,厲蓋卻沒有出聲。

莫葉終於又將目光投向一旁的伍書,卻見他此時微垂著眼眸,沒能透露絲毫情緒出來。見此情形,莫葉暗暗輕歎,在武神上司麵前,連伍書都不敢有絲毫逾越。

稍整心神,莫葉終於將環著的雙臂鬆開,自然垂在身側,然後才緩言道:“厲伯父,您準備送給小女子的禮物,是不是可以選的?”

莫葉並未忘記,伍書手裏托著的那個方正匣子,是他從統領府院裏的兵器房拿出來的,所以性質應該跟那把長劍差不多了。

其實這事也不用瞞了。如果侍劍武衛榮術的職責一直是安靜站在一旁當劍架,那麼伍書似乎變成了一個展示台,並未藏掖著那枚小匣子。

但厲蓋對於莫葉此時的舉止言行還是感覺到了一些訝異,他的確是準備了兩樣東西,本來是想讓她先做一個選擇,沒想到剛才她那麼快就選定了,沒有分絲毫注目於另外一樣東西上。但她很快又放棄了她做出的選擇,這讓他不得不心生質疑。

“你剛才已經把劍拔出來了。”厲蓋思忖著開口。

他既然已經讓伍書把那東西從武器房拿來了,便沒有存狹隘心,可盡管如此,他仍需要探問一下莫葉的決心。

另外,這樣準備贈送的東西,雖然與這孩子的祖上牽帶著些淵源,但大部分附著的是鐵狂的心血凝聚,不能兒戲。

對於厲蓋的質疑,莫葉心裏也早已做出選擇。

最初時,她是手上棄劍,而現在,她已在心中棄劍。

如她所言,她認真地思索了一番,也已是很明確的意識到,自己是真的難以學成師父的那種劍術。

回想師父距離她最近的那次出劍……這種劍術,似乎不是靠練習就能得成的,

而另外一邊,伍書雖然垂眸不語,但他剛才去兵器房取了某種“兵器”後剛剛返回時,他臉龐上肅穆以待的神情,莫葉並未忘記。由此可見他手中托著的東西,所代表的某種意義,很可能也是極為難得的。

莫葉從一開始就不認為那是金銀財寶。這類東西,不說厲蓋的態度,隻說伍書對赤金的態度,都不會嚴謹重視到那種程度。

但那究竟會是什麼呢?

如果厲蓋今天要贈送她禮物的計劃,是可以選擇的話,此長劍被命名為“安心之物”,另一樣東西可能就未必如此了。

能讓伍書都如此重視的東西啊……

莫葉默然整理了一下心緒,然後平靜而認真的回答道:“此劍是我師父的遺物,我想要認真瞻仰一下,這不為過吧?”

“你剛才又還劍了。”厲蓋亦平靜開口,“此後還會不會想看?”

莫葉搖了搖頭:“厲伯父剛才說過,您隻會送我一樣禮物。”

“這可不是我在逼你。”厲蓋說完這句話,忽然笑了笑。

接著,厲蓋側身將手中的長劍扔給榮術,終於從伍書掌托中取過那隻方正匣子,同時吩咐了一聲:“你們兩個先退下。”

終於得到這個命令,伍書和榮術心裏其實都鬆了口氣,他們倆人皆是一點也不想再在一旁聽統領大人與那女孩說話了。

常年做著諜探一類的工作,他們窺聽的秘密已足夠多了,也見識過許許多多因為窺聽秘密而衍生出的事情,漸漸就深刻明白一個道理:窺聽秘密太多,並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