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海水,泛出了淡淡的波紋。
瞬間,見愁隻覺頭皮發麻,一種極端危險的感覺湧上心頭。
她毫不猶豫將斧頭一甩,斷喝一聲!
“走!”
通道之中的四個人都不是傻子,霎時間逃命一般,化作四道流星一樣的光線,齊齊衝出了通道!
見愁站在天明斧之上,一道一道的殘影在空中閃動,卻與別人的流光不同。
在衝出通道的那一瞬間,她回頭望去——
石門之中的那四角水波雲紋,在鼓動平息之後,竟然重新朝著四角擴散回去!
於是,一陣令人膽戰的白光,從石門上狂射而出!
之前被石門吞進去的那無數刀劍冰雪,竟然都被吐了出來!
威勢巨大,十倍不止!
同樣因為好奇轉身看去的小胖子,一見此景,嚇得險些摔了一跤,哇哇怪叫一聲,腳下的赤光在極快的情況下,竟然又快了一分上去!
“咻!”
深藍的海水之中,射出一道離弦的紅箭!
背後滔天的白光,仿佛要灼瞎人眼一般,瘋狂地撲了出來!
見愁心念一動,眉心祖竅之中光芒大放,一丈多的鬥盤陡然出現,在這深海裏發出奪目的光彩來!
天明斧上的圖紋,頓時扭曲了起來,一時之間,見愁身周竟仿佛有萬鬼咆哮之聲!一經催動加持,天明斧便呼嘯而出,竟然在霎時間追上了先前跑出去的小胖子!
頭頂上,一層一層的海水裏,透出海麵上的天光來。
見愁不再猶豫,直接往上一衝!
“嘩啦啦!”
浪濤四起!
見愁乘斧而出,直接衝破了這茫茫的海麵!
小胖子隨後出來,大叫道:“師姐你怎麽可以這麽快?這跟我想的不一樣啊!”
“砰!”
身後又是一聲響。
這一次,是莫遠行拽著驚魂未定的衛襄出來了。
見愁已經淩立於海上,身周鬼影幢幢,看著駭人至極!
她一張白皙的麵龐,隱在那怒號的鬼影之中,越發冷凝。
回首一看,島礁上竟然還站著人。她直接一道裏外鏡拍過去!
“還不快躲!”
島礁上的眾多望江樓弟子,過了初時的驚駭,這才紛紛逃命一般禦器而上。
深藍色的海麵下,鋪天蓋地的白光,已經近在眼前,眼見著就要衝破海麵了!
有幾個動作慢的望江樓弟子,隻覺腳下的島礁都顫抖起來,有一陣洶湧的寒氣,仿佛自他們立足之地冒出,要將他們凍在那裏。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琉璃金光自空中打來,威勢驚人!
幾人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這旋轉著的一道圓盤金光從島礁上打飛出去!
“哢哢哢!”
就在眾人被打飛出去的那一瞬間,白光已然衝出了海麵!
突出於這海麵上的一座黑色島礁,霎時間被封凍起來,變成了一片雪白!
從石門之中發出的攻擊,還未停止……
以島礁為中心,冰凍的範圍不斷擴大,見愁隻覺這一片雪白,仿佛是滴入淨水之中的一點墨汁,霎時間便擴散了開去!
西海之上,一片冰封!
海水一片一片被封凍了起來,足足擴散出去有百丈遠,才漸漸慢了下來,一點點止息……
“咚咚咚!”
接連的幾聲落地聲!
那幾名被見愁裏外鏡拋飛出去的望江樓弟子,這才轟然砸落在封凍的冰麵上,朝外麵滾了幾滾,險險止住。撿回一條小命的幾人,驚魂未定,連滾帶爬地從冰麵上起身,避之不及地禦劍飛起,這才有一種真實的“我還活著”的感覺。
之前砸飛出去的琉璃金光,縮小之後,化作一麵圓鏡,終於飛回了見愁的手上。
她一手接住,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無數人,頓時用一種殘存著驚駭的目光看著她,仿佛感激。
若無見愁方才在危急時刻的一拍,隻怕現在幾名望江樓弟子已經被封凍在了冰麵之下!
四下一望,目之所及,無不是雪白的一片。
隻有更遠更遠的海麵上,才有大海的深藍色露出。
一擊之力,恐怖至此!
很明顯,這是石門在吞入了莫遠行的一劍之後,以十倍百倍之力,將此劍奉還!
一道赤色的毫光自南而來,眨眼間就已經到了這一片封凍的冰麵之上。
見愁腳下的鬥盤已經開始緩緩隱沒,天明斧之上的幻象,終於化作了一陣煙霧,縮回了無數的圖紋之中。
看上去,見愁就像是站在一柄鑄紋奇特的巨斧之上罷了。
在經過方才那電光石火的一幕之後,所有人都用一種心有餘悸的目光看著她,即便是她站在這有些不合她女修身份的天明斧之上,所有人亦覺得她有淡漠傲岸之姿。
風吹動衣角,方才那驚險的一幕猶在心中。
見愁渾身的緊繃還未放下,忽見得眼前毫光乍落,不由得目含冰霜,抬眼望去。
一名身穿藏藍道袍的男子,站在一柄散發著赤紅光芒的猙獰白骨劍上,負手而立,臉色有一種奇異的蒼白,不過眉目之間卻有幾分孤傲之氣。
吳端正在西海之上查看,忽然察覺到有異動,所以迅速趕來。沒想到,竟然在這裏看見了如此驚人的一幕。
如今十九洲,竟然還有人用這般鬼氣森森的法器……
是個女修。
見愁隻從這人和這人的白骨劍上,便感覺出了一種外露的恐怖氣息——
與曲正風有些相似。
她正自皺眉,卻沒想旁邊的莫遠行一眼認出了此人,連忙飛身上前來一拜:“望江樓莫遠行,拜見昆吾吳端前輩!”
“莫遠行?”
吳端聽見聲音,終於轉過頭去。
這時,他才發現這邊竟然還有幾個人,最紮眼的,便是旁邊那個同樣腳踩一道紅光的小胖子。
這人他認得。
那一瞬間,吳端竟然忘了還有莫遠行,隻瞧著薑賀,一皺眉。
似詫異,似忌憚。
“崖山?”
而旁邊踏在天明斧上的見愁,看了恭恭敬敬的莫遠行一眼,又看了一眼白骨長劍上長身玉立,有天人之姿的吳端,頓有一種恍惚之感。
——昆吾?
吳端注視著薑賀的目光,終於又轉了回來,落到了見愁的身上。他打量了見愁許久,想起自己先前遠遠看見的場景。
以吳端的修為,自然能看出見愁如今不過隻有築基中期,可剛才衝出海麵之後,竟然還有餘力,直接一鏡拍出,在間不容發之際將那幾個廢物救下,足可見其心智與手段。
還有……
這一把天明斧。
外麵人不知道的消息,不代表昆吾也不知道。
先前是沒看見薑賀,如今各種信息一對,吳端頓時眯了眼。
他舌尖一卷,一放,看著見愁的目光,陡然奇異極了。
“雖十三日築基,卻有天盤,力壓我昆吾謝師弟,若是吳某沒猜錯……閣下當是崖山門下,見愁師姐?”
見愁師姐?
一時間,見愁有些詫異起來。
在她看來,昆吾乃是與崖山齊名,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更加可怕的門派。如今一名修為甚高的元嬰期弟子,竟然開口稱自己為“師姐”。
崖山的名號,有這麽好使?
見愁眼底藏了幾分隱晦的遲疑,望了對方一眼,卻發現對方麵上雖有倨傲之色,可神情之中,其實並無傲慢,而且……
這眼神裏,有一種奇異的打量。
見愁也說不清這眼神到底是友善,還是敵視。
既然對方打了招呼,她也不好不還禮,隻站在天明斧之上,一拱手:“崖山見愁,久仰吳端道友之名了。”
一看就知道,見愁其實是第一次聽說他的名字。
修界所謂“久仰”,都是瞎扯淡。
吳端自己也清楚,卻沒計較,不過聽見一句“吳端道友”,隻覺來得生疏。
他環顧一圈,又看了看腳下,笑著問道:“方才遠遠在海麵上,發現這邊有異狀,我便直接趕來了,未料想正見得師姐出手,卻是好一陣驚豔。崖山這兩年,果真是人才輩出啊。隻是不知,這裏到底出了何事?”
“道友過獎,我與兩位同門乃是奉師命來查望江樓弟子失蹤之事,不想礁石下有異,如今才鬧出了這個場麵,倒不是什麽大事。”
見愁簡單地說了一下情況,並沒有透露太多的信息。
倒是吳端聽了,挑眉一看她身邊,周遭所見,再無第三個崖山弟子,不由奇怪:“兩位同門?不知另一位是……”
“乃是我崖山曲正風師弟。”
見愁淡淡答道。
曲正風。
這名字,於元嬰期中的修士而言,簡直像是一個魔咒。
那個一百多年沒有突破境界,一直霸佔著元嬰期修士第一名頭的人,吳端乃是元嬰後期不假,可才剛進階沒有多久,難以與曲正風相比。
誰沒個爭強好勝之心,如今聽說曲正風也在此處,吳端不由得來了興趣,卻沒看見他人。
一旁的小胖子薑賀聽見,也湊了上來,上下打量吳端。
昆吾吳端的名頭,在崖山混了這麽多年的“元老”薑賀自然聽過,他上來解釋道:“二師兄還在下麵,跟著人一起下去了。吳師兄大名我也聽說過,乃是橫虛真人座下三弟子,按理說應該鎮守在昆吾,怎麽吳師兄現在出現在西海?”
方才他直接問了見愁等人出現在這裏做什麽,有什麽情況,薑賀這樣問,也無可厚非。
吳端想起師尊吩咐的事情,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
他道:“師尊測算天機,察覺十九洲大地上出了一些異事……所以,派我來西海查探一番。”
異事?
這話說得真是含混不清,顯然是吳端不想讓人知道他到底為什麽而來。
吳端覺得,“至妖至邪”這等容易引得人心惶惶的事情,在不確定之前,還是不要說的好。
見愁等人聽見“異事”兩個字,卻都忍不住齊齊望了望自己腳下。
顯然,大家都在懷疑今日遇到的事,便是所謂的“異事”。
黑壓壓的天空低沉,陰陰欲雨。
整個天穹,都仿佛要倒扣在漫無邊際的大海上一樣,黑色的礁石在封凍的冰麵下,隻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隻因為莫遠行之前莽撞的一擊,便令石門反擊,造成這種後果……
現在,麻煩可大了。
這冰層如此厚,又不知石門之外是什麽情況,已經入了那莫測石門的曲正風與陶璋,又要如何出來?
見愁一看冰麵,便不由想起這件事來,皺緊了眉頭。
吳端也在打量下麵,他倒是在登天島上查過了一些相關的情況,卻沒有一個人說有什麽異事,如今自己看見的唯一異事,也就是眼前這一件。
說不準,還真有可能。
吳端思索了片刻,對見愁拱手道:“如今已有四人被困於石門之中,崖山曲師兄的實力,吳某敬仰已久,若是他在裏麵,應當不會出什麽問題。隻是五夷宗陶璋此人,實力雖微,卻並非善類。其惡名,我等卻是早有耳聞,不好對付。為防萬一,不如我下海查探一番,還請見愁師姐帶人在此冰麵之上稍候片刻。”
如今見愁等人的修為都不高,莫遠行又有古怪,吳端的來意,見愁等人雖不能明白,但此刻看吳端的態度,著實比莫遠行要可信得多。
薑賀小胖子對見愁傳音道:“雖然不知道二師兄為什麽不喜歡昆吾的人,不過看這個家夥,似乎還可以相信。他有元嬰後期的實力,是我們這幾個人當中最強的,又身在昆吾,興許對那石門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