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凱瑟琳?”一個懶洋洋的男聲突然傳了過來。
漢娜抬頭,看見在迷亂色塊中有一片格外明晰的黑淩空飄了過來——那人大概是騎的白馬?白馬上的黑公爵,在雪地裏咋一看去還挺像孤魂野鬼的……漢娜被自己的想法逗得苦巴巴地笑了起來,疼痛和受製於人使她看就來就像被鉤子血淋淋地扯住了麵皮了一般,然後發著狠地用牙齒咬住了捂住自己嘴的那隻手——
“啊!”那捂住她嘴的仆從頓時慘叫一聲,神色驚慌地在女主人示意下扯了塊布頭塞了進去,回頭照著漢娜的肚子就是一腳,這讓她疼得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
“一個可憐的流浪漢而已。”凱瑟琳臉色不變地在仆人的攙扶下回到了自己的馬上,美麗的褐色眼睛滿含風情地看向男伴,“親愛的,我們再繼續打獵吧,說不準一會兒還能打到什……”
“什麼啊,我們這不是有獵物了嗎。”
修長身軀被包裹在合體的黑色騎裝中的男人笑了。這把黑色長發束在腦後的俊美男人輕一挑眉,在那雙線條冷硬又混雜一種奇特柔情的純黑色眼眸下,一對格外動人的淚痣就閃得他的女伴臉紅起來,“那位勞倫茨小姐死了?”他溫聲笑著抬抬下巴示意隨從鬆開漢娜,語氣輕柔得就像情人枕端飄落的羽毛,“啊,這可真是個讓人悲傷的消息。你就先做著我的侍女吧,我那裏總會有些合適的人選讓你使勁的——凱瑟琳,”這男人溫情脈脈地把臉轉向了他的情人,修長的手指帶著旖旎的溫度撫上了對方的臉頰,“我喜歡你的小聰明,我相信那是你在乎我的證明,我親愛的。不過我可是個英明的領主。要底下人忠心幹活總得賞罰分明,是不是?”
凱瑟琳的冷汗頓時刷地下來了。她聽見路德維希還在漫不經心地繼續:
“那麼我親愛的男爵夫人,也請給這可憐孩子使使勁尋出路吧……”黑發黑眸的俊美男人說著馭馬前行數步,用馬鞭的柄挑起了漢娜的下巴,“你有一對好眼睛。”他在馬背上以俯視的姿態評價貨物似地弄著她的臉讓她動作,嘴角笑意微妙而充滿戲謔意味,“人在失去一些事物之後總會得到更多其它的,隻要他們想。你說對吧?”
“是的,您很睿智。”漢娜的身體微微發著抖,她緊揪著自己的破衣服毫不避諱地直視著他,憔悴的圓臉在這一瞬綻出了決絕的神采,“除了這條命之外我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而您拯救了它。我將在餘生裏竭盡全力往上爬,而您可以盡情地利用我……”她咽了口口水,感到喉嚨處又幹又疼,“為您效忠,閣下。以此身現在和未來的一切榮譽財富和生命起誓。”她現在已經漸漸看得清對方的臉了,雖然眼睛還是很難受——
啊啊,那個一身陰鬱黑色卻又柔和明亮得不可思議的男人笑了。漢娜有點恍惚地想,感到自己身上的傷痛都在這一笑裏如羽毛般飛散而去了。這男人一眼看去是杳無星光的寒夜,卻洋溢著比太陽更為耀眼的冉冉光華。在淚痣映襯下那雙利如刀鋒般的黑眼睛是多麼迷人啊,隻要觸目相及,她的心神就無法安然而處而不為之牽引。可這個男人也同樣是危險的。漢娜踉蹌著十分艱難地跟在隊伍後頭走著,咬著牙捂著小臂處的傷口暗自警醒起了自己。她不能踏上姐姐的舊路。她要利用他,而不是反過來被……
“你很幸運,小漢娜。”
一身粉色騎裝的凱瑟琳突然調轉了馬頭轉著手腕把鞭子甩出了颯颯的風,帶著甜蜜得像張麵具的笑看著路德維希大公的背影,“你也看出來了,我並不怎麼樂意你出現在他麵前——啊,情人?不,不是那回事。”這樣貌嫵媚的女子警惕地看著四周壓低了聲音,“算了,別的就不說了。給你個忠告吧。如果遇到了個好男人就好好過一輩子吧,別聽某些人的慫恿不停地讓丈夫死掉然後帶著財產再嫁……否則到最後你一定會後悔的。”
“夫人……”漢娜不禁有些警惕地疑惑出聲,她還記著剛才的遭遇呢,“您這是……”她看了一眼已經在前頭走出了很遠即將到達主城城門的路德維希,“和我說這些……”
“剛才被打疼了,是不是?唉……可我必須得這麼做。”
凱瑟琳說著搖搖頭,沒什麼情緒地笑了笑,“你知道埃利諾男爵夫人吧?她現在的處境可不怎麼好。爵位是保住了,但小命要是沒了麼……那有爵位也等於沒有。要是丈夫還在或者沒有孩子的話,她的處境還不會這麼尷尬。但現在,她已經被徹底綁死在了埃利諾家這條破船上……那個可憐的人啊,她不知道,嫁個有爵位的沒用人還不如做個鄉紳太太呢。而那個人……”這金發棕瞳的女人帶著甜膩的假笑看了路德維希正和士兵低聲說著什麼的背影一眼,突然從喉嚨裏擠出了一聲冷笑,“嗯,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