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曦,東方初白,換上便衣的種世衡便一人一馬悄無聲息地出了軍營。
來到約定地點碧花溪,天時尚早,溪水澄澄,在幾縷陽光的照射下閃著刺眼的金光。碧花溪畔是一片小樹林,此時籠罩著一層霧氣,林中鳥語花香,空氣十分的清新。
碧花溪的晨景別有一番風味,然而此時此刻的種世衡並無欣賞美景的心情,他昨日一夜未眠,今晨起來也是胡亂梳洗了番,至今仍頂著兩個黑眼圈,一張飽盡滄桑的臉顯得憔悴不堪,毫無精神。
他下馬拴好坐騎,便負手走至溪旁,怔怔發了會呆,好一會聽得身後傳來腳步聲,便頭也不回淡淡道:“彥兒,你來了。”
一身戎裝的陸文彥微微發愣,好半晌才道:“義父,你知道是我騙你如何仍隻身前來赴約?”
種世衡淡然一笑,轉過身,如隼的眸子掃到他手中正持著一把雕花長弓,便不動聲色道:“我想知道你為何要負我?”
陸文彥一咬牙:“你殺我父母,此仇不共戴天,我,又豈能容你!”
種世衡聞言蹙眉:“我何時殺你父母?”而後歎口氣:“也罷,你父母之死也的確是因我而起,好,你若要定替你父母報仇,我今日隨了你心願便是。”言罷閉上眼輕輕拋下一句:“我若死後,你要轉告青兒一聲,也好讓她不再左右為難。”
陸文彥見他如此坦然受死,反而有些亂了手腳,望了一眼手中的弓箭,有些遲疑。種世衡閉上雙目,卻沒聽到後麵傳來絲毫動靜,便大喝一聲:“好男兒做事當機立斷,便婆婆媽媽象個女人一樣。”
他便打個機靈,心下想到此人對我有養育之恩,又是青兒的爹爹,我若殺了他便是不仁不義,然而他卻又殺了我親生父母,此仇怎能不報。刹那間腦海裏轉過千念,隻覺全身滾燙,心頭湧上一股恨意,左手不由自主地伸進袖中,取出一支泛著紅光的箭來,顫著手架在弓上,而後張開弓,一咬牙,便欲拉弦射開去。
“呀,糟了。”在不遠處的林中探出一個小腦袋來,正是滿臉焦急之色的劉華,手伸進袖中欲掏出她的暗器來加以阻止,卻被徐三寶緊緊攥住。
徐三寶劍眉揚,眼中閃著意味深長的光芒:“丫頭別急,我擔保沒事的。”
劉華詫異地望了他一眼,卻聽到“嗖”地一聲,她一驚,才發現那支血箭已如閃電般射向種世衡。一跺腳:“都怨你,三寶叔叔。現在來不及啦。”
徐三寶卻象鬆了口氣般,拍拍劉華肩膀:“丫頭,你應該高興才是。你惹的禍大致是沒事了。”
劉華雲裏霧裏,隻見那箭已正中種大將軍胸口。
種世衡隻覺一股勁風向自己襲來,卻並不躲開,而後頓覺胸口一震,他渾身一顫,驚恐地張大眼,果見一枝閃著紅光的箭插在自己心窩處。
“這箭……”他雙眼睜如銅鈴,右手指向仍手舉長弓怔怔發呆的義子:“這……便是蜀山唐掌門所說的不祥之物?”他苦笑一聲:“果然不祥。卻原來……在彥兒你的手裏。”
“這也是我偶然撿到的。”陸文彥喃喃,望了一下自己手中箭已出弦的弓,渾身鬆癱下來,頓覺無半點氣力,神情呆滯,我這算是報了仇了嗎?為何心裏卻並沒有一股輕鬆的感覺。
種世衡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望向他的義子:“我這便算還給你了。”
退後幾步,卻突然感覺胸口稍微有些疼痛,卻並不劇烈。他征戰沙場多年,箭傷也中過無數。當下大為驚詫,若是箭頭入皮肉中,應是鑽心的疼,況且依陸文彥的臂力,一箭下去定是穿心。怎會如此的異樣?
忽一念冒上心頭,種世衡無睱細想,一咬牙拔起胸前血箭,立時呆住了。
“血箭的箭頭被拔了!”劉華驚呼一聲,怪不得三寶叔叔適才要阻止她。
“這個陸文彥果然是條漢子,這麼重的心魔都沒把他困住。”遙見那血箭上已無紅光泛出,說明該箭戾氣已解,徐三寶歎了一聲,然後對劉華低聲道:“你密切注意陸文彥,小心他自殺。”
“他為什麼要……”劉華話還未說完,便聽到種世衡發出一聲驚呼:“彥兒不要!”
隻見陸文彥從背後箭筒裏快速拿起一枝利箭,閉目直刺自己咽喉,剛舉到半空察覺被一隻強有力的手握住了。
睜開眼,見到種世衡那雙烏灼灼的眸子,陸文彥奮力掙紮:“你不要阻我,我無顏麵對黃泉下的父母,隻能一死謝罪。”
兩人爭奪一番後,種世衡終於把他製住,等他冷靜下來,才鬆開他雙手,沉聲道:“告訴我,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