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笑道:“曹兄文武雙全,真乃大周之幸。”
曹昇放了弓箭亦輕聲道:“捧殺我也,商兄有所不知,於大周而言紅葉城也好,無為城和仙居壁城也罷,當年分封出去的三城城主不過是流放之臣罷了。”
太過優秀的話,反而會被猜忌。
三公子訝然道:“如何有這等說法?”
曹昇道:“無他,蓋因當年那三位功高震主又權勢太盛矣。當時分封之地專選在偏遠人口稀少的地方,遠離權利中心,且明令禁止有兵,就是護衛也不得過二百,直係子孫也不能在王庭為官。”
“食一城之封邑,畫一隅為牢籠。”
“不錯,此後三家爵位或顯但實權幾近於無,直到幾百年後幾家做大了,才又允許我們這三家可以有人入王庭做官。”
三公子問道:“隻是,經過這幾百年的經營,你們還能願意到王都做官嗎?”
曹昇笑道:“嗬,二百年前趨之若鶩,但如今這大多數嘛……估計是不情願的。”
其中原因三公子心中了然,轉過話題道:“幾百年來諸侯亂戰不斷,我走過的許多地方都是民生極苦,如今鄭國勢強,陳國新滅,恐怕你周國到時也是難免戰禍。”說到陳國又難免心生悲歎道:“實悲實慘也,陳地喪命者無數,餘下遍地老幼寡婦矣。”
曹昇歎道:“大爭之世,禍福難料,時也命也。”頓了一下又道:“你我且走吧,該回去了。”於是三公子扯出的話題被中斷。
兩人結伴而出,見黃輔早在學院門外等候,於是兩人分別告辭,等目送曹昇走遠,三公子與黃輔徑又向城東而去,在路上黃輔又將劉二的事稟告給三公子知曉。
三公子道:“此事你且自行處理好,得了結果再予我知。”
黃輔道:“是!”
轉眼兩人到了城東,在禦史大夫門邸前遞過了拜貼,稍後便有門子帶兩人進了府裏,府邸內極大,兩人跟著門子經過七彎八繞在一偏廳門外停了腳,請示後門子領著兩人進了門去。
百裏不晃作為周國權勢鏈頂端的人物,可謂是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聲色犬馬予取予求,終究是年紀大了,美色對於現在的他已經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了,而財富在有了權力之後更是不值一提,如今能讓他為之動容的隻有權力,他需要穩定的權力,而要維係現有的地位就必須要鬥爭,他已老了,所以現在的他偏愛提攜後輩,收藏名器。
商複作為宋夫子的關門弟子,百裏不晃當然願意見上一見,名師出高徒,豈有謬焉?
商複二人見禮完畢,然後各有座次,廳裏雖有九張案,但此時隻有四個人,四席案上瓜果酒水自是琳琅滿目。
百裏不晃指著下首那人對商複笑道:“這位是我百裏家長孫,百裏翠盛,現在老夫身邊作侍禦史。”
百裏翠盛見禮道:“久仰商三公子大名,近日更是如雷貫耳,幸會,幸會。”
三公子回禮自謙道:“商複對百裏兄亦是神交已久,近日賤名傳蕩實則蒙宋師錯愛,真個自覺有愧。”
期間客套話暫且不提,舉杯恭維亦隻平常,隻說商複二人此來有其目的。
百裏不晃笑問道:“不知宋夫子高足此來,欲以何說我?”
商複道:“吾常聞百尺竿頭,尚能更進一步,禦史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乎?”
百裏不晃扶著酒杯笑道:“老夫在廟堂奮鬥一生,自知三公之位已是極幸,至於百官之首……唉,才止於此,命止於此,安敢奢望?”
商複道:“商複此來必有所持,禦史如何不敢?謂何稱奢?何止於望?”
狂妄!
百裏翠盛不屑道:“哼,商複,你不過商賈之子,外國異鄉之客,安敢在此……”
穩如老狗的人不會失態於情緒的波動,為官幾十載,百裏不晃什麼人物沒見識過?什麼牛皮沒吹過?身居高位後更是聽過無數空大話。
但商複這個人不一般,雖然不是天生而貴,卻是天生而富,自身學識不凡又名聲在外,如今更是有了宋蝸弟子的名頭,此番前來想必是有的放矢,當下止住了百裏翠盛多言,不動聲色道:“若有高見還請言盡。”
……
晚秋向蕭瑟,刀種為春割,有所藏製是為來春留種,豐收已過去多時,農人將種子懸掛在房梁下以防避蟲鼠,這是人天生的飽腹之欲,是農人來年生存的希望,活命之依仗。
百裏不晃豈是農人?
虛談名利止輪廓,便引貪欲出心淵。此時,商複給百裏不晃製下了再進一步的欲望種子,於百裏而言,商複的到來並非是存身之希,僅是他權欲的貪婪之試罷了,也是這能承擔試錯成本的僥幸作祟…
賤貧防饑餓,淫富更貪多,既然種子餘多,本錢有富,當然可以再多開幾畝荒田,即使最後這幾畝荒田顆粒無收又有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