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王室驚變(1 / 3)

第一節華陽太後

且說樊於期之事終於告一段落。作為一個年輕的政治掮客,浮丘伯開始了他短暫的登場表演。他的遊說對象,就是秦國宗室。當有關嬴政為呂不韋私生子的謠言從趙國傳出且越演越烈之時,最應該出來表態的秦國宗室卻一直讓人費解地保持著沉默。隻要善於聆聽,沉默其實也可以是一種語言。

浮丘伯要扳倒嬴政,扶持成蟜登上王位,尋求宗室的支持就成了他必然的選擇。而在宗室當中,又尤以昌平君、昌文君二人最具號召力。

[按:史記索隱雲:昌平君,楚之公子,立以為相,後徙於郢,項燕立為荊王,史失其名。昌文君名亦不知也。而據《雲夢睡虎地秦墓竹簡》所載:昌平君死於嬴政二十一年,而被項燕立為荊王的昌平君則死於嬴政二十四年,顯見兩昌平君並非一人。(此處考證從於琨奇先生《秦始皇評傳》)倘若昌平君、昌文君二人為外來人士,則依照秦國的爵位製度,封君必有大功,二人既有大功,史冊何以缺載?因此,據我推測,昌平君、昌文君二人應該就是秦國宗室中人,身份當為嬴政的叔伯輩,即孝文王的兒子,異人的兄弟。]

作為唯一的人證,姚氏被浮丘伯帶到昌平君、昌文君二人的府中,她像祥林嫂一樣,把曾和成蟜說過的話又重複了N遍。昌平君、昌文君聽罷,居然冷靜異常,既不吃驚,更無憤怒。浮丘伯固請,二人仍不表態,實在被浮丘伯糾纏得不行,這才建議浮丘伯再去找一個人,一個比他二人更有發言權、更具權威的人。浮丘伯心中一動,他馬上猜到了這人是誰:當年的華陽夫人,現在的華陽太後,孝文王的王後,秦國王室最後的老天牌。

昌平君、昌文君雖沒有明確表態,但卻也讓浮丘伯全身而退。浮丘伯從中隱約嗅到一種氣味:宗室並不滿意目前秦國大政都操控在嫪毐和呂不韋兩個人手裏,而宗室在權力蛋糕上卻一無所獲,因此對嬴政也有所遷怒。也可以理解成,他們在縱容甚至是慫恿浮丘伯,鼓勵他去鬧騰,也許能夠衝擊一下現有格局,促成權力蛋糕的再分配。

於是浮丘伯前往思德宮,說華陽太後。

當孝文王還在世時,絕愛華陽太後,可謂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華陽太後之容貌可想而知。如今,華陽太後已是五十多歲的年紀,看上去卻直如二十許人,美貌絕倫,色不少衰。真讓人不禁懷疑,華陽太後也有一幅神秘的畫像,藏在陰暗的角落,替她承受肉身的衰老和靈魂的醜陋。相形之下,比華陽太後年輕二十餘歲的姚氏,卻反而被映襯得人老珠黃,容顏殘破。不得不承認,上天造物,有失偏頗。有些人就是能得到更多,乃至太多。

華陽太後冷冷地聽完姚氏的陳述,便命浮丘伯上前。浮丘伯上前,華陽太後打量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又命他退回原處。浮丘伯心裏納悶,不解華陽太後之用意。浮丘伯自然不知道,華陽太後視力不佳,命浮丘伯上前,隻是特意要看看他的長相。像華陽太後這樣自視甚高的老女人,對英俊小夥通常都缺乏免疫能力。而浮丘伯並不以容貌見長,華陽太後一見之下,心中已是不喜。而作為一個麵對華陽太後的政治掮客,既不能帥,那至少也應該年紀再大些,成熟穩重,看上去值得信賴。浮丘伯隻有二十七歲,顯然太年輕了。由此可見,年輕雖然是資產,有時候卻也可能成為負資產。

見華陽太後已有逐客之意,浮丘伯不得不豁了出去。華陽太後是他和成蟜最大的也是最後的希望。浮丘伯顧不得語氣輕重,高聲說道:“傳國之義,適統為尊;覆宗之惡,陰謀為甚。今王政,實非先王之嗣,乃呂不韋之子也!文信侯呂不韋者,始以懷娠之妾,巧惑先君,繼以奸生之兒,遂蒙血胤。朝豈真王,陰已易嬴而為呂;社稷將危,神人胥怒!太後若念先王之祀,何忍見嬴氏血食為呂氏所奪?何忍坐視秦國六百年基業,廢於奸人之手?百年之後,太後有何麵目見先王於地下?”

華陽太後顏色變動。浮丘伯又道:“某昧死上言,太後登高一呼,舉國景從,誅淫人,廢偽主,保宗廟於將滅,挽社稷於即傾。長安君成蟜,先王血胤,威明神武,德才兼備,為嬴氏之望,萬民之望,若能扶立為王,必能慰先王於地下,安宗室於長遠。太後善決之。”

華陽太後冷笑道:“汝為長安君作說客歟?長安君既有所謀,何不自來?”言畢揮袖送客。浮丘伯無奈,隻得和姚氏怏怏告退。

第二節深宮幽怨

且說浮丘伯回報成蟜,將見太後之事備細與成蟜敘述一遍。於是成蟜隻得親往華陽太後所居的思德宮。成蟜和華陽太後一向甚少親近,他上次見到華陽太後還是在十三歲的時候。在他的印象裏,華陽太後總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豔麵孔,讓他又敬又怕。五年過去了,他再次來到思德宮,心裏惴惴不安。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華陽太後能如他的意嗎?

出乎成蟜的意料,華陽太後一見到他,喜歡得不行。五年不見,華陽太後沒想到成蟜竟會出落得如此英俊挺拔,心裏又疼又愛。華陽太後拉住成蟜坐在自己身邊,眼睛就離不開成蟜的臉龐,對成蟜誇獎愛惜個不停,還不時伸手來吃成蟜的豆腐。華陽太後的恩寵,讓成蟜很不自在。他從未期待自己能享受到這種親密。隨著成蟜年紀的增長,他對女人的審美觀也在隨之改變。以前,他隻覺得華陽太後冷漠疏遠,可如今看來,華陽太後非但不冷漠,反而還頗為風騷。一念至此,成蟜不由在心裏啐了自己一口,成蟜啊成蟜,你怎會有如此齷齪不堪的念頭,雖然不是親生的,但她畢竟也算是你的奶奶呀。

在華陽太後密不透風的關愛中,成蟜好不容易尋到個空隙,說出了自己的來意:“前,浮丘伯說太後,太後未置可否。孫兒今來,望太後傳檄天下,宣淫人之罪,明宮闈之詐,另擇適嗣,主吾大秦社稷。”

華陽太後嗔道:“老婦久居深宮,孤苦伶仃,滋味寡少。難得汝前來探問,深慰老懷。老婦年老也,不堪以國事相問。汝久也不來,既來卻又用心不誠,非為盡孝,實有圖於老婦也。罰汝陪老婦閑坐,為老婦取樂。”

成蟜暗叫不妙,華陽太後的口氣,怎麼聽都有些撒嬌的意味。成蟜急道:“國事重大,不宜遲延。太後為秦國至尊,若太後袖手不問,則我大秦江山,必為呂氏所竊取。祖宗創業匪易,一朝失之,身為嬴氏子弟,又有何麵目立足於天地。望太後聖裁。”

華陽太後笑道:“老婦自有主張。何必急在一時。”說完,又愛憐地望著成蟜,瞧你,把小臉蛋給急的,汗都出來了。華陽太後從懷中掏出手帕,為成蟜拭汗。兩人肌膚相親,氣息相應,成蟜心慌意亂,汗流愈急。成蟜天生異征,其汗如血,直染得手帕殷紅一片。

思德宮幽深陰冷,不見天日,似乎與世隔絕,獨立於紅塵之外。華陽太後設宴款待成蟜。成蟜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和成蟜的強顏歡笑相比,華陽太後卻是由衷的興奮和開心,再加上烈酒入柔腸,不一會兒,華陽太後已是滿麵緋紅,眼神迷離。

夜色闌珊,筵席半殘,成蟜再請決斷。華陽太後隻推酒醉,並嗔怪成蟜鬆間喝道,看花淚下,將風景大殺。成蟜感覺到再拖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於是請辭,待明日再來。華陽太後卻一把拽住成蟜的衣袖,不放他走。成蟜僵立當地,不敢強掙。而華陽太後接下來說的一句話,險的將成蟜嚇得半死。

華陽太後抱住成蟜的雙腳,抬眸仰望,語甚哀怨地說道:“老婦獨居,枕寒席冷,汝如憐我,且為老婦鋪席侍寢。”用我們今天的話來表達,意思就是:成蟜,我想和你困覺。

第三節王位的代價

曲指算來,華陽太後寡居已有十一年光景。她的絕世容顏,注定了她的日子比尋常寡婦更為難熬。自戀而變態的隋煬帝楊廣,曾攬鏡自照,作長歎道:“大好頭顱,誰當斫之?”華陽太後麵對鏡子,也應悲歎自憐:“絕代佳人,誰能悅之?”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人越美麗,心越淒涼。珠懷空鎖怨,枕上淚千行。遙想當日孝文王在時,有心畫眉,歡愛總無暇。如今眉梢眼角,縱能千畫百描,卻與誰人瞧?

她不甘心就這樣讓美貌被歲月白白擄去。心中非無恨,未得采花郎。在她最後的花季,她需要有人來欣賞她,讚美她,分享花開的燦爛。當她最後一枚美貌的花瓣,被風卷下生命的枝頭,她希望能落於優雅的手掌,傾盡殘香,而不是和枯葉敗枝一起,共葬黃泥。她的**依然在燃燒,期待著柔情的親吻,期待著粗曠的擁抱。當年輕而俊美的成蟜適時地出現在她的麵前,她不由春心蕩漾,再難自製。

華陽太後困覺的要求,讓成蟜如聽霹靂。他嚇得趕緊跪倒,以頭搶地,連連謝罪。他和華陽太後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如果一起困覺的話,仍然是確鑿無疑的**行為。

同樣的行為,在不同的時代會得到不同的評價。**也是如此。今人對**的評價,和春秋戰國之時不一樣,和遠古時代更是大相徑庭。

最早,在人類的蒙昧時期,連倫都沒有,自然也無**可言,更談不上對其加以禁止。在中國古籍中不乏這樣的記載:昔太古常無君矣,其民聚生群處,知母不知父,無親戚兄弟夫婦男女之別與上下長幼之道。“男女雜遊,不媒不聘”。依此而言,那是一個群婚雜交的原始時代,**在所不免。而西人達爾文也勾畫出另一幅遠古社會的圖景:那時,人類分成若幹獨立的小群體。每個小群體都受著一個強壯男人的統治。他有著無限的權力,所有的女人都是他的財產,任他揮霍發泄,這其中包括他的妻子和女兒。可以說,此時的**是一種普遍現象,其動機更多的是出於生理**和動物本能,同時也是為了更好地繁衍和保存種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