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餘杭北門一線,已是麵目全非,東南角處,甚至還有一部分城牆坍塌了有三成。
城頭上遍地是碎石屑,摧折的木梁遍布,而那些被石彈砸得腦漿崩裂,肢骨摧折的屍體,則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
城頭一線,已如修羅地獄一般恐怖。
孫權的心又重新顫抖起來,剛剛拾起的些許信心,轉眼就煙銷雲散。
顏軍隻一輪攻擊,就把餘杭城毀成這樣,若再這麼轟上幾天,恐怕整個城池都將被夷為平地。
到那個時候,隻怕不用顏軍攻城,這最後的立足之地,就已化為烏有。
“顏軍攻擊力如此之強,隻怕我是撐不到子敬說服劉備來救了,這可如何是好。”
孫權的內心之中,還一廂情願的認為,魯肅的武進一別,乃是為了給他搬救兵去了。
而經曆了今天的狂轟之後,孫權則絕望的意識到,他無論如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帶著這樣的絕望心情,孫權回往了縣府。
此刻,他的母親吳氏,已經端坐在大堂中,心情不安的等候許久。
見得孫權垂頭喪氣的入內,吳氏的暗鬆了一口氣,心情是又喜又憂。
喜的是,孫權還活著。
憂的卻是,孫權那一臉的垂頭喪氣,證明他已喪失了抵抗的信心。
吳氏想要安慰鼓勵孫權幾句,張口欲言之時,到嘴的話卻又給她咽了回去。
吳氏也是有些頭腦的人,以她的見識,又何嚐看不出來,孫家到了隻剩下餘杭一城,殘兵數千的地步,縱使神仙下凡,也難以挽回覆滅之局。
而同一時刻,吳氏又想起了孫權拿她擋刀的那一幕,一股心痛憤怒的感覺,油然而生。
那耿耿於懷的惱火,促使了吳氏閉嘴。
大堂之中,陷入了沉寂。
腳步聲響起,卻同樣灰頭土臉的一個男人,瘸著身子步入了大堂。
來者,正是諸葛瑾。
當日被顏良痛打三十大板,諸葛瑾至今傷勢未愈,隻能這般艱難的行走。
前番秣陵被圍時,諸葛瑾奉孫權之命,前往吳郡編練新軍,正是諸葛瑾聚起了一支兩千人的兵馬,成了孫權最後抵抗力量的核心。
然而,就在諸葛瑾未及率軍出援時,孫權就已經狼狽不堪的逃到了吳郡。
諸葛瑾,作為孫權忠實的臣子,一路隨著孫權逃到了餘杭。
“主公,今日顏軍的轟城中,我軍死一百,傷三百,計有四百餘人喪失了戰鬥能力。”
諸葛瑾低垂著頭,有氣無力的報上了這不好的消息。
孫權絕望而脆弱的心,再次遭受了打擊。
本來他的殘兵就隻餘下不到四千,今日未戰就喪失了十分之一的兵力,這對窮困的孫權來說,無異是重大的損失。
“外無援兵,內無士卒,該怎麼辦才好啊……”
孫權虛弱無力的歎息著,深樂的眉宇之中,充滿了絕望於無奈。
諸葛瑾亦是垂首沉默,此刻他所能做的,除了忠於孫權之外,再無其他。
大堂中,死一般的靜寂。
孫權、吳氏,還有諸葛瑾,各自默默不語。
許久之後,吳氏長歎了一聲,幽幽的道出了三個字:
“投降吧。”
孫權猛然間抬起頭,以一種驚詫的表情,看向自己的母親。
吳氏那風韻尚存的臉上,雍榮與從容已全然不見,所餘的,隻有失望與傷感。
那是對孫權的失望,對孫氏命運的失望,吳氏,已然放棄。
孫權苦歎了一聲,心中何等之酸楚,喃喃歎道:“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得罪顏良,貪圖荊襄之地,我這當真是自取滅亡啊。”
孫權的感歎之中,充滿了悔恨的悲涼。
“主公,顏良殘暴之極,聽聞他攻破秣陵之後,大肆的屠殺主公的族人,今日主公若是投降顏良,隻恐難逃殺生之禍呀。”
諸葛瑾的情緒激動起來,明顯反對孫權投降。
孫權的身形一震,耳聽著顏良屠殺自己的族人,此時的孫權已提不起半點恨意,他所餘的,唯有害怕恐怖而已。
他害怕,殘暴的顏良,在他投降之後,仍然不會放過他。
此時的孫權,不禁又猶豫了起來。
而這時,吳氏卻冷哼了一聲,“投降,還有一絲生機,不投降,就是死路一條,仲謀,你自己選吧。”
吳氏冷酷的言詞,將孫權的猶豫頃刻間擊碎。
“投降,還有一線生機,不降,就是死路一條……”
孫權的腦海中,反反複複的閃現著母親的這一番冷絕的話。
權衡許久,猶豫許久,孫權終於是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罷了,投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