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二十年前的雪夜(1 / 2)

我還年輕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我是大湯的第一美女,但我配不上這樣的稱號,我知道還有一個人比我更漂亮,那就是我的妹妹彭姬,可是她十五歲就被選入皇宮,從此,除了天子再沒有人見到過他的容顏。

那個下著大雪的夜裏,岐都馳進一輛傷痕累累的馬車,車夫沒說一句話就倒在大殿前的雪裏,死了,車裏隻有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還有一封用血寫成的書信,信的結尾署名是彭姬。我的妹妹。

彭姬在她用血寫的信裏告訴我,這個嬰兒叫沂,是天子的長子。

原來遙遠的京城看似悄然無息,卻已發生了一場戰爭,皇後勝利了,彭姬死了,皇後的兒子允將承襲為下一任天子,而逝卻要麵對被殺戮的危機。

我看看身後的繈褓,裏麵是一個和沂一樣大的嬰兒,如雪一樣的膚色,閃爍著智慧的雙眼,他是岐的第二位王子,崖給他取名為陟,他有一個五歲的哥哥,叫岩,兩人的名字合在一起就是不敗英雄的意思。

崖一臉無法閱讀的表情。

風卷著雪穿過大殿,發出號角一樣的聲音,大殿的地板被雪薄薄地覆蓋,像盛著一地的月光。

把陟送出去吧,崖說。

我知道他比我還難過,所以忍住眼淚。

大王,臣妾聽你的。

看看沂,是和彭姬一樣無與倫比的容顏。

崖招招手,進來一個穿著下等武士服的武官。我把臉背過去,不忍看到交易的一幕,可是崖的聲音還是穿進我的耳朵。

你把二王子帶走,崖說。

不知道那個武官臉上是什麼表情,許久沒有響動,沉默滲透進寢宮的每個角落。

大王,這是……我不知道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發生這樣的事,淚水悄然滑落。

彭姬五年前暗然離開彭國的樣子又浮現在我眼前。

不要問為什麼,也不許對人何人說起。

是,大王。

一雙陌生的手伸來抱起繈褓中的陟,陟還在熟睡中,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的姓氏是,我問。

崖揮揮手,陟就被抱著離開了王宮,我低著的頭一直沒有抬來,直到那串由近及遠的腳步聲完全消失,我才抬頭看了看崖。

哦,那以後陟王子就叫陟涉了。

回王後,卑職屬於“涉”氏一族的。

沂很危險,崖說。他在努力避開涉及到陟的話題。

他才應該是天子,我說。

不敢看沂,一見到他我就會想起剛剛從我身邊逝去的陟。

他不能再叫沂了。

那大王說應該叫什麼。

王後取吧,他是你妹妹的孩子。

那就叫“逝”吧。幾乎沒有思考,脫口而出。

沂,不,應該是逝閉著眼睛,呼吸勻淨

我開始努力試著忘掉陟。

2

逝一天天長大,他與岩完全不同,瘦弱得讓人擔心。他的樣子越來越像當朝天子,我和崖都知道,逝現在的這副容顏會給他帶來殺身之禍。

逝五歲的時候,湯天子甭,允即位,因為年幼,皇太後掌權,她知道彭姬當年的孩子並沒有死,要是逝還活著,就一定會威脅到允的天子之位,於是大肆在各諸侯國內尋找逝。

尋找逝的密令傳到岐的時候,崖決定在岐的王宮內燃一把大火,當逝的寢宮內亮起耀眼的火光時,崖忽然明白,這場大火不隻是讓逝丟失掉原來的樣子,它還會讓他失去奪回天子之位的機會,逝還需要他的容顏去奪回本屬於他的東西。於是命令岐都內最精銳的戰士衝進火裏帶出逝。

然而此時雪忽然毫無征兆地停止,北風肆虐得無所忌憚。

一切忽然都在意料之外。

我記得那天的情形悲壯而又慘烈:身著甲衣的武士不斷衝入早已失控了的大火,整個王宮的空氣裏彌漫著一股皮肉焦灼的味道。

崖不說一句話,目不轉睛地盯住火海,等著能有一個人抱著逝衝出來。

終於,火海裏衝出了唯一的一個人,他燒焦的身體下麵裹著像睡著一樣昏迷的逝。

火苗劈劈啪啪的聲音有點像大雪壓斷樹的枝幹。

大火並沒讓他失去什麼,甚至一根頭發。

崖流著眼淚抱起逝說,逝,從今往後你都不再是你以前的樣子了,無論看到什麼,請都不要問為什麼,因為沒有為什麼,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