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為什麼不是你?
為什麼不是你?殤。
原來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是逝。
我忽然陷到一種無法自拔的恐慌中,我對逝一點感覺都沒有,為什麼我對我命中注定的那個男子沒有感覺呢?我不愛逝,我愛著的是一個被我殺死父親的人,他的名字叫殤。
今天你也很累了,早點回宮休息吧。逝說。
我看著他,用心地看著,我在尋找,尋找宿命裏我必須屬於他的理由。
來人。逝說。
迅速出現一隊手持利戟的武士。
護送公主……逝像意識到什麼,改口道,護送王後回宮。
是。
一群侍女簇擁著我走上一輛馬車。車後留下深深的車轍,雪還在下,世界蒼白得像窒息後的臉。直到夜裏,逝才回到王宮,一個宮女求見說,王後,王說有事,今晚就不來就寢了。
隨便他,我說,說完就有眼淚掉下來。
要是以前,直到死他都不來我也無所謂,可知道命中注定我屬於他後,竟如此在意他表現出來的冷漠。
王後,你哭了。
一個聲音在耳畔響起,是諾。
沒有,我擦擦眼睛,道,你們都退下去吧。
你分明是哭了,王後。
諾並沒有像其他侍女一樣退下,她說話時鎮定的語氣讓我覺得她不同尋常,我說,諾,你相信天意嗎?
她搖搖頭,不信?
為什麼?
我有一個哥哥,我還小的時候,他參加了與敵國的戰爭,在他走之前,所有術士都說他不會死,他會凱旋歸來,成就一番事業,然而他死了,死在戰爭的最後,他被一把長戟刺中心髒,摔倒在馬下,然後有無數的戰馬從他身上踩踏而過,他沒來得及叫喊一聲就與戰場的泥土融為了一體,至今還一個人躺在那片冰冷孤寂的蒼茫大地上。
我看見諾的眼睛裏並沒有淚水,而是充滿仇恨。
以後你就待在我身邊吧,我會照顧你的,我也是一個不信天意的人。
謝謝王後,諾給我行了一個三跪九叩的大禮。
隱隱地,我總覺得她身上有太多故事,太多玄機。
4
近來戎族幾次侵擾岐,逝整日與陟涉一起探究如何平定戎族作亂。我是後來才知道太後也就是逝的母後已經瘋了,那天一早我去太後的寢宮請安,宮女說太後誰也不見,我問緣故,方知道。從太後寢宮出來,路過大殿時,看見大殿裏空無一人,問巡邏的衛隊,原來逝與陟涉昨晚批閱前線送來的軍報一直到天亮,這會兒剛去寢宮休息。
風裏開始帶有腥腥的味道。
我不忍心去打擾他,那件事還是晚上說吧。
擺架回宮。
是。
晚上,我來到大殿之上,陟涉不在,逝伏案對著堆積成山的竹簡沉思。我的腳步聲驚動他,他抬頭看著我,我看見他紅紅的布滿血絲的眼睛,短短幾天,他的鬢角竟有了雪一樣的顏色。
王後有事嗎?
回音在空曠的大殿裏繚繞。
我彎腰施禮,說,我想和你說說太後的事。
你也知道了。
我點點頭。心裏難過起來:逝,為什麼你什麼事都不願主動對我說呢。
我打算過幾天再告訴你的,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我開口道,雍的王族內珍藏了一個藥方,對失常症有奇效,我想獻給太後,助她早日恢複。
真的?
逝很激動,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
我的語氣依舊平靜:當年雍的開國君主就是利用這個秘方換取到雍的封地的。
逝繞過案幾,走到我麵前,謝謝你,碟。
逝並不覺得我為她做這些是理所當然,我朝他笑了笑,笑得很心痛。逝,告訴我,你真的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嗎?
一群禦醫看過藥方後,都說是奇方。
立即熬製,逝吩咐下去。
藥方並不全,還有一味藥並未在方子上寫出,我說
逝看著我,眼神倦殆而又不解。
最後一味藥我會親自添加,你們隻要找齊方子上的藥就行了,我對禦醫說。禦醫看著逝,逝明白了我的用意,說,照王後的意思辦。人都退盡後,我跪倒在逝麵前說,原諒我,逝,這個藥方泄露出去會引發大亂。逝說,我知道,碟。
5
天還未亮我就開始在寢宮裏為逝的母後熬藥,我小心翼翼地在黑褐色藥汁裏放進一片幽冥草的葉子,毒死漕的就是這種植物的汁液。它生長在戎,是天下奇毒,同時也是天下奇藥。我片刻不離,盡心看護,我知道我不隻是在看護一罐烏黑透徹的藥汁而已。天色微暗時,時辰剛好,我澆滅爐火,拭去頭上汗珠,將藥灌進瓷杯,一屢霧氣騰升而起,空氣裏登時充滿淡淡苦澀味道。蹲了一天,我雙腿酸漲難忍,站都站不起來。諾在門外候命,現在諾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支開了其她的侍婢,隻留她一人。
諾,我叫道。
門被推開。
王後有什麼吩咐?
她聲音低低的,猶如做錯了什麼事。
你把桌上的藥送到太後的寢宮。
是。
諾端著藥轉身離去,我登時感到癱軟無力,像中了迷香一樣,坐在床塌上後,困倦像洪水一樣襲來,思緒逐漸凝滯,視線渙散開,眼裏的東西開始模糊,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我醒來,正覺得頭痛似裂,這時門被猛烈推開,逝走進來,這還是他第一次來我的寢宮,我剛要下床行禮,卻發現他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憤怒,讓我陌生。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
為什麼?逝問我。
頭頂的發簪嘩啦啦落在地,珍珠和我的淚水一樣分崩離析,長發無可挽救地滑落下來,披散得歇斯底裏。逝問我為什麼,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太後死了,逝說,眼睛布滿血一樣的顏色。
逝的手接觸我臉的地方像是火燒一樣的痛。我驚悸地看著他,在憤怒中,他的臉變成了另外一副樣子。
我跪倒在地上,忽然地想起漕的死。
逝流著淚呢喃,太後死了,太後死了……
有很久,我腦海裏隻剩下岐滿天的飛雪,然後想到殤,淚留得無可救藥。我不知道,這一次,我會不會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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