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地一聲，從木槿的右眼眶中流出的血液很快便浸染了婚房的紅毯，她熟練地用簪子撬開了引魂燈，並搶先把裏麵的金色圓珠塞進了眼眶裏。
如意的身影在她動手的時候就飛撲了過來，可終究是晚來了一步，唯有血越流越多，染髒了柳如意的袖子，也染髒了她的手。眼淚劇烈的疼痛簡直要撕裂蘇木槿的身體和靈魂，可淒厲的慘叫裏卻裹挾著輕快的笑意，這股瘋狂讓生於陰影的冥女也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疼痛，鑽心的疼痛。連劃破喉嚨的尖嘯都帶著痛感，可與肌膚被撕裂的疼痛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妄圖掌控這種程度的力量，這是施與你的小小懲戒。”
首當其衝的就是心髒的刺痛，緊緊地收縮，像是被誰用力捏擠，卻又帶著惡趣味地吊著一口氣，像是從心髒發射出無數尖刺，隨著血液的流通運輸至全身，無法脫離這苦痛的地獄。想要呐喊誰的名字，想要張開手抱住誰的身軀，卻隻能看到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呼……哈……”
“但是，我欣賞你的氣魄，因此願意給你一個解脫的機會，賜你平靜的死亡。接受這份賜禮吧，這是來自冥女的慈悲。”
隨後是來自眼眶的撕裂感，她能感受到有黏滑的液體不斷從眼眶滴落，而仍然無法看到周圍。失明的恐慌遠比疼痛更讓她心悸，更為靈敏的雙耳將傲慢的女聲全數收進她的腦海。好疼，想放手，想去感受那份溫和的死亡。可這樣也好，她能想象出自己因這份疼痛在地上扭曲翻滾的悲慘模樣，她緊緊地想要抱住什麼，卻直接穿過了本應是自己軀體的位置。她明明必須活著，為了……
“不要……不要……”
“可憐的怨魂……你想保護的早已煙消雲散，又在為了什麼而堅持到現在呢？”
為了什麼？籠罩著她的苦痛愈演愈烈，印刻在腦海中的哭喊聲、歡笑聲，和自己都不曾預測過的怒吼聲，隨著綿延不斷的刺痛如流水般劃過她的腦海，隨即被愈發強烈的痛感吞噬。
“固執的家夥。”
她意識到自己隨著無法忍耐的痛苦蜷縮在冰冷的水潭裏，是血嗎？是淚嗎？她看不到，也感受不出來二者的區別。她隻能咬緊牙關，忍受這不知何時才是盡頭的酷刑。沒有了記憶，也就失去了堅持的緣由。如此的多重折磨下，她伸出手，想感受說話女子的溫度。為她施與刑罰的對象也不吝於這片刻的溫柔，握住了她的手。
“說出口吧，隻要你願意接受死亡，那安然的果實，我就會如約讓你脫離這苦海。”
原本帶了些慍怒的女聲此刻也柔和了幾分，諄循善誘地哄著她，似乎真的出於善意而希望她放棄堅持承擔這份非人的痛苦。木槿用盡全力擠出一個算不上好看的微笑，感覺自己似乎習慣於做出這個表情，幾分屬於曾經的她情感湧上心頭，甚至壓下了幾分無法忽視的刺痛。
“你……就陪我一起消失吧！”
話一出口，她當即被劇烈的疼痛撕扯、分裂，耳邊轟鳴不斷，眼前一片金星，心髒的跳動更是緩慢到近似於無。木槿的思緒不知經曆了多久，終於重新落回到自己的軀體裏。經曆過這短暫的瀕死體驗，她不得不引導自己用最原始的方法來掌控自己的軀體。
“呼——哈——啊...”隨著呼吸的逐步恢複，觸覺先於視覺帶她返回了現實世界。
“啪嗒，啪嗒”滾燙的熱淚引領著她模糊的意識再度清醒過來，木槿看著正在自己頭頂垂淚的柳如意，意識到自己正枕在對方的大腿上。她試圖張口，控製身體的神經卻還沒跟上她的意識，讓她隻能發出無意識的幾聲呢喃。眼前朦朦朧朧的籠著一層黑霧，像是代表死亡的黑紗正蒙在她的腦袋上，遺憾著她的新生。
“你，你醒了？你先別動，不要怕，已經沒有別人了，也沒有‘那個’了，你贏了，木槿...要是我枕的你疼了，你就眨眨眼，哼幾聲。”如意被她的哼哼聲吸引了注意，顧不上抹掉自己的淚珠，慌張地詢問。
木槿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麵對對方，憤怒的，難過的，感同身受的，仇視的，寬慰的...那些翻騰的思緒都被困於暫時使不上勁的咽喉，她隻是微微彎起眉毛和眼睛，試圖轉頭去看向過於沉寂的四周。可是她除了地麵上的黑色汙泥什麼都看不到，仿佛之前出現的高大女性隻是一場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