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意終於被自己的回憶纏上了,她控製不住一般地訴說著。
“我想找到救你的方法,我嚐試過太多次了,就算我早早殺了白何,也會有他的兄弟姐妹查到引魂燈的下落,用不同的手段犯下相同的罪行。”哪怕她上一次勾結其他親王,將尚未年幼的皇子皇女私生子們全部拉下了地獄,新的皇室也會對引魂燈窮追不舍,簡直就像是“皇室”這個概念,在死盯著引魂燈不放。
“對,所以,這一次,我也要保護好你。我想到辦法了,木槿,光靠我是無法抵禦天道的,你要掌握引魂燈的力量,然後逃離這個世界。所以,我也要為我接下來的行徑道歉。對不起,盡情恨我吧,這就是我柳如意的最後手段。”
柳如意的目光不再發散,再度凝視著木槿。那股失去一切的空洞與孤注一擲的狂熱讓木槿不禁後退一步,超越百年的無解之旅終於磨盡了她對生命的感知,她走到鳶兒身旁,輕輕卸下了鳶兒手中的長劍。
“不,別,我會保護好自己的,我答應你,我會離開洛城,離開雲一成,隱居一輩子。我會聽你的,唯獨不要這麼做,我不想恨你啊,如意姐姐...”
木槿離床邊仍有十餘步的距離,她竭盡全力地示弱,輕柔的語調,低垂的眼角,懇求的目光,全心全意地注視著柳如意。大腦也在飛速模擬著路線,計算著自己撲過去能否撞歪那柄長劍的路徑。
可柳如意絲毫沒被她迷惑,如意隻是露出一個疲憊又絕望的笑容,隨之劍鋒一轉,在木瑤的胸口刺出一朵血花,正襯她的婚服。
“不,我已經完全理解了...隻要你還活著,‘皇室’就一定會找到你,殺掉你。你,逃不脫天道。”
失去唯一至親的感受如何?
蘇木瑤稱得上嬌小的身體被身上華麗的婚服壓得搖搖欲墜,也壓在木槿的心頭。
撕心裂肺的描述過於輕飄飄,木槿隻覺得心髒一陣絞痛。一股隱秘的怒火將原本充盈的淚水盡數灼盡。心已經失去了感知,腦卻先於她的意誌瘋狂轉動起來。
她動不了,也哭不出聲,隻是用雙目將眼前的所有刻進了腦海而後瘋狂地重複,生怕自己遺漏任何的細節。在千百次的重演中,那句話不合時宜地回響在腦海中。
“逃離這個世界”
周圍的人似乎還受製於柳如意事先布置好的小小陣法之中,二人對峙了許久,柳如意的表情從解脫、期盼又到焦慮。
終於,無數漆黑的尖刺從木槿腳下溢出,迅速纏繞著她,似乎在吸取著她的生命力。尖刺融化成了黑色的溪流,如漲潮般彙聚到了她身前的陰影裏,在迷霧的遮掩下原地生出女性的柔和曲線,熔鑄出一副高大的人類身形,僅僅顯露出來的半身便已經快有三個成年男子一般高。順直的長發沾染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道。頭頂懸浮的黑色晶體構成了荊棘般的王冠,雖然用黑色綢帶遮住了眼部,但木槿能感受到沉重的壓迫感,不由得加重了呼吸。
蘇木槿作為“幸運兒”,早早便從家族密室中獲悉了眼前異物的來曆——
這就是以兩族記載中,以極其荒誕的方式拯救並保護了兩族先祖的冥界之物“冥女”。
而兩個家族保護的秘寶,便是契約的器具——引魂燈。那個精致的無名金屬中懸浮著金色寶石的傳家寶,柳家和蘇家為此遭受數次滅頂之災,可兩家的祖先也都憑此離奇地活了下來,並屢屢東山再起,直至下一次橫禍,往複循環。兩家人一代代地詛咒著離奇的命運,又代代依靠著這詭異的物件留存希望。
如今,柳如意是其他世界的人,蘇木瑤剛剛停止了呼吸,兩個家族隻剩下一個人,蘇木槿完美地符合了條件,成功召喚出了冥女。
“呼呼...多麼讓人熟悉,又讓人血脈噴張的畫麵啊。”冥女將右手輕輕放在下巴上,一副看好戲的姿態。眼前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不過兩個小姑娘的對峙終究是養眼而有趣的,它難得地沒有立刻出手,而是繼續觀察著木槿和如意。隨著它的出現,室內的溫度也陡然下降不少。
“冥女...無論哪個世界,你都是一樣地惡劣。”柳如意微微蹙起眉頭,盡管對方曾經保護先祖們,才有了她和蘇木槿誕生的世界,可她就是無法對它產生絲毫好感,她甚至有隱約的預感,兩個家族的悲劇中,少不了冥女的從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