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依舊盯著天空，緩緩地說：“我在看你媽呢，你媽在天上看著我們呢。”
我對母親所有的印象，就是一張黑白的結婚照，小小的照片上，父親穿著軍裝，戴著軍帽，母親梳著兩條麻花辮，兩個人笑得挺開心的樣子。我沒有特別深刻的感覺，我也看過叔叔嬸嬸們的結婚照片，好像都是一樣的衣服，差不多都是那個樣子的.......
“你想我媽啦？”我把火籠子提過來，烘著手，一股暖氣就冒了起來。
父親從來沒有在我麵前提起過母親，書上說“每逢佳節倍思親”，別人家都在團圓，他在這樣的情景下，應該是思念母親了。雖然，我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我還是能理解這樣的想法。
他依舊望著外麵的天空，好像在回憶往事，過了良久，緩緩地說：“媒人介紹我跟你媽見麵那天，我一眼就看上她了，小小的身子，居然背了好大的一背簍柴，一看就是個能幹的。我上前接過背簍的時候，還真是不輕，沒想到，她小小的個子，力氣挺大。長得也漂亮，兩條辮子又粗又長......”
我的腦補著那樣的畫麵，好奇的問：“後來呢？”
“後來，她知道，我家裏窮，你爺爺、奶奶養了六七個兒子，也拿不出彩禮，見她第一次穿的衣服，還是借的你二伯伯的.....可是，你知道，你媽說啥嗎？”
“說啥？”
“你媽說，我跟你人過日子，又不是跟你的房子、衣服過日子。你外公可是嫌我窮的，可是，你媽一眼就相中了我，不顧你外公的反對，嫁給我了。”
“那你們可是真愛啊？”
“那還用說？”他的語氣裏有些得意的樣子：“你媽可是能幹的，家裏家外的活都幹得好，不僅會織毛衣，還會縫衣裳，自從你媽進門後，衣服總是補好的，年年過節都有新衣服穿，毛衣毛褲也是你媽自己織的......你說，是不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媳婦兒？”
“那肯定的，想不到，我媽這麼能幹！”我努力追尋有關於母親的記憶，腦子裏一片空白，真的是什麼也沒有想起來。過了一會兒，好像又想起點什麼，一個穿著白底紅色小碎花裙子的女人，抱著孩子在院子裏“搖啊搖，搖到外婆橋什麼的.....”難道，那是我媽？
“是啊，你媽挺能幹，對人也和善，可是，好人不長命啊，怎麼的一個熱傷風，就能要了命？我對她可是起過誓，要讓她過好日子的。到頭來，一天好日子沒有過，人就沒了......我這輩子，對不起她啊。”
我轉頭看他，他閉上眼，眼角竟流出淚來，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他，我幫他擦掉淚，靠在他的身旁撒嬌：“爸，過去的事，就不想要了，你不是還有我嗎？我以後，指定是要養著你的！”
換作往常，他一定會揉揉我的頭，樂得“嗬嗬”的笑，可是，那一夜，他一直閉著眼......直到我聽見他微微的鼾聲，他也沒有應我一句。
我望著天上想，如果，死了的人，都去了天上，那天上的人是不是比地上還要多？那陰曹地府呢？這天上，又有沒有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