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對和談一事一直表現得不甚積極,反而在對日戰爭取得決定性勝利之後,仍軍事集結調動動作頻頻,作出一幅對日本本土用兵態勢,可憐李鴻章這老成持重的大臣四處奔走和談,眼見和議可成,自然心裏深怕光緒會不顧國際社會的反對而有進一步的對日軍事行動。這次麵見光緒,便想讓光緒能給他一個確切的信息。
隻見光緒哂笑道:“我國與日本尚未宣布停戰,重兵集結很是自然,況且不以此重兵壓境之勢,不給強硬的日本當權派造成相當壓力,如何能為我國在和談桌上爭取最大利益?少荃在和議一事上的花了不少心血,朕看得清楚。朕不是窮兵黷武之人,在這般複雜國際局勢之中,朕也是希望能早日結束戰事,把精力調整回來專心國內建設的。”
光緒的話算是給李鴻章吃了顆定心丸,才放下些心來,卻聽光緒話鋒一轉,森森然道:“不過,若日本冥頑不化,拒不認錯投降,朕卻也不惜滅了此一蕞爾小國,將之收為中國行省,以絕他國慢我之心!”
李鴻章聞言身形一震,心想這輕狂皇帝果然輕狂得可以,以為這天下就任他縱橫,幸好和議大局已定,否則恐怕他還真的幹得出來。當下恭身道:“那個自然應該,如此可彰我國懍然不可犯之威。臣觀伊藤博文之輩,也是識時務之一時梟雄,現在也應知皇上龍威不可犯,知道如何進退。”
光緒冷笑道:“日本政壇派係龐雜,伊藤老兒並不能隻手遮天,若戰事順利還好,現在這般被我國打得一敗塗地,隻怕其對國內政治的掌控已大為削弱。少荃,日本彈丸小國,久孤懸於海內,國人性格固執偏隘,與他們和談可以,但不可抱太大希望。”頓了一頓,光緒又感歎道:“伊藤此子,既能以雷霆之勢行險一搏,又能忍辱負重,保全主權,如此能屈能伸,可謂真英雄,這等人物,卻不能讓其久掌日本國政。少荃啊,若今日我國與日本易地而處,隻怕也隻得割地、賠款,大國的威風掃地,更讓各國窺出虛弱,爭相分食我肉,國家將墜入萬劫不複深淵。”
李鴻章不敢接話,背心裏卻因光緒最後的話沒來由地升騰出一股深刻的寒意,直想打個寒噤,似乎光緒的話並非感歎,而是曆史上真實發生的悲慘事實一般,讓李鴻章心裏悲愴恐懼無法自抑。自己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感覺呢?李鴻章覺得奇怪之極。
光緒在說完這番話後似乎也陷入某種情緒之中,咬牙切齒麵目顯出幾分猙獰。
少頃,李鴻章才平複了那莫明情緒,說道:“皇上,現在朝鮮戰局已定,皇上一國之君,不可久離中樞,此次臣下朝鮮,一是與日談判議和,一是負臨時內閣同僚們所托,恭請皇上早日擺駕回宮的。”
光緒點點頭,說:“那是自然。遼東一旦平定,朕實沒有久留朝鮮的道理,朕已決定與朝鮮李熙國王會麵後就回返京城。國內暗潮湧動,朕也是清楚的,當然要回去料理一番。”
李鴻章此次麵見光緒的一個重要目的便是遊說光緒盡早返京,現在光緒一口答應返京,李鴻章心裏的一塊大石頭頓時就落了地。光緒沉吟一下,問道:“聽聞國內士子對朕欲予朝鮮獨立地位一事頗有意見,可有此事?”
予朝鮮獨立地位是光緒既定政策,政壇老油子李鴻章原本是不想提這一嚓的,但現在光緒問起,隻好據實回道:“臣也有所耳聞,英亡緬甸,法並越南,日吞琉球,中國的藩屬國惟獨朝鮮尚存,也難怪那些舉人秀才的會對皇上的朝鮮獨立政策有微詞了。”
光緒說:“宗藩製度已不符時代潮流,若我國不主動廢除,英、俄、美等對朝鮮虎視眈眈的國家必然在朝鮮上下其手,朝鮮實難逃緬甸、越南命運。朝鮮戰略位置太過重要,乃東北、華北之屏障,朕便是拚卻全力,也不能讓朝鮮成為他國之殖民地。朕予朝鮮獨立地位,並不是放棄朝鮮,反而是要認真經營,使其成我國之堅實屏障,這對我國的複興之路,說多重要都不過份。那些整日埋頭書本的士子們不理解朕的政策可以理解,但外交部作為執行朕的外交政策的臂膀,卻要把這些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