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7日,朝鮮南浦港海域。
天際陰暗沉鬱,壓得人的心也沉沉的。海麵上波濤蕩漾、冷風刺骨,一艘艘軍艦列陣於近海之上,嚴陣以待。海岸線上,密密麻麻都是登陸的中國士兵。淺海上穿梭來往著數不清的舢板和登陸汽船,從“江安”、“澄波”等運輸船上源源不斷地向陸地上運送士兵。
天色漸黑,岸上燃起營火,密密麻麻的如同銀河繁星,蔚為壯觀。
這是中國軍隊在南浦實施登陸的景象。自12日海軍在光緒親自督促下作出放棄“保船製敵”策略,決定重新爭奪黃海製海權之後,海軍和陸軍以驚人的效率完成出戰準備,使中國的軍艦於大東溝海戰後再次出現在朝鮮的海麵上。
共有6艘巡洋艦、22艘炮艦及10艘魚雷艇負責本次護送運輸艦的任務,薩鎮冰由光緒欽點擔任護衛艦隊的指揮,其所在的康濟艦作為護衛艦隊的旗艦。
康濟艦艦首,薩鎮冰站在冷冷的海風中,雙眸凝視著灰暗陰鬱的海麵,筆直的身形一動不動。
大副方明全走過來,報告道:“沒有發現敵情,登陸行動到目前為止進展順利,預計明日上午就可完成全部登陸。”
薩鎮冰如化石般仍麵朝著悠遠的大海,聲音堅毅沉靜,“命令各艦仍舊保持一級戰備狀態,不可有一絲鬆懈,敵人隨時可能出現在我們麵前!”
“是!”方明全大聲答應,轉身返回指揮艙。海軍誘敵計劃屬高度機密,作為大副方明全並不知曉,所以對薩艦長如此篤定日本艦隊會出現,方大副還是有些奇怪的。不過說到期盼戰鬥的心情,年輕的方大副及水兵們可能比薩艦長還要迫切得多。虎狼本就不是可供圈養狎弄的生物,渴望廝殺嗜血成性才是虎狼之師的本性,一直眼紅著陸軍勝利的帝國海軍迫切需要證明自己,方明全們早就憋壞了。
鬼子會來嗎?薩鎮冰心裏其實並無特別大的把握,因為他清楚日本人在大東溝其實並沒有占到多大便宜,其旗艦鬆島號被打得完全喪失了戰鬥力,吉野號甲板艙麵設備被炮火掃地以盡,僅剩一具軀殼,而赤城號、比睿號重傷,西京丸號更是幾乎被打沉,其餘艦隻受創頗重。因此聯合艦隊是否有勇氣再次與中國海軍正麵對決,這確實不好斷定。薩鎮冰心說,即使這次鬼子不上鉤也沒什麼,反正我們還有第二套方案,配合陸軍直抵仁川,在仁川與日本艦隊進行正麵決戰,不信你聯合艦隊還能跑了?對現在海軍艦隊的戰力,薩鎮冰是相當有信心的。大東溝一戰北洋艦隊沉沒的艦隻中,超勇號、揚威號均係老艦,噸位小,戰鬥力弱,其沉沒對中國海軍影響不大,隻有致遠、經遠兩艘巡洋艦的損失,對艦隊的戰鬥力是較大的削弱,不過通過將北洋、廣東和南洋三支水師進行整合,現在的中國海軍隻強不弱。想到中國海軍稱霸亞洲的一天終於就快到來,自己奮鬥近二十年的理想終於有了實現的可能,薩鎮冰不禁心潮澎湃。
在黑黝黝的大海之上,離南浦港十多裏的地方,2艘鐵甲艦、6艘巡洋艦、24艘炮艦及6艘魚雷艇靜靜地飄浮著,沒有一絲光亮,動力艙也早已停止作業,艦艇官兵除值班人員外都被命令早早就寢,整個艦群隱蹤匿跡悄無聲息地與大海融為一體。此時的黃海之上,彙聚了這個時代中國海上的全部力量。這樣的作戰計劃倒是十分符合光緒的性格和作風,這性喜冒險的瘋子皇帝向來下手狠辣,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拚盡全力,不置敵手於死地決不罷休。
海軍官兵們不知道的是,皇帝亦隨艦隊出征,悄悄地帶著隨員乘坐在鐵甲艦鎮遠號之上。此時的光緒正在休息艙裏沒心沒肺地蒙頭大睡,自親征遼東以來的日子裏,他太累了,現在一切準備就緒,飄在海上左右無事可做,正好可以扯撐了休息。
定遠艦上,劉步蟾卻命苦得很,兀自冒著風寒利用海上暗淡的光線在艦上走動巡視。此次海上軍事行動,皇帝堅持隨艦督戰,劉步蟾無法阻攔,隻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務求行動萬無一失。說句要不得的話,這個時候的中國,可以沒有海軍,但卻不能沒有定遠艦上那個視自身性命如兒戲的鐵血皇帝。年輕的皇帝尚無後嗣,國家沒有儲君,如果這個皇帝有個什麼閃失,那國家就要亂了。
12月18日清晨,南浦海域仍是陰風陣陣,運輸艦上的陸軍繼續進行著登陸。
康濟艦的水聽器探測到東南方有噪音,沒過一會兒,康濟艦觀察哨的水兵向指揮艙報告:“東南方海麵發現一個煙柱,大約相距17海裏。”
薩鎮冰嘴角浮出一絲微笑,自語道:“魚兒終於上鉤了。”隻聽他大聲命令:“通知各艦做好戰鬥準備,擺成戰列線迎敵。”
幾乎就在同時,日本聯合艦隊也發現了中國艦艇目標。三景艦上,伊東祐亨微微眯縫雙眼,喃喃道:“支那艦隊果然重新出現在黃海之上,這東亞的海麵太小了,隻容許一個霸主存在……”他命令道:“艦隊全速前進!做好戰鬥準備,消滅支那艦隊!”
南浦港方向接連升起數顆信號彈,劉步蟾所率艦隊看到信號後仍按兵不動,靜靜地泊在海麵上逐波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