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界裏。
萬俟朔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布滿荊棘的鎖鏈盡數紮入他的體內。
黑影四處竄動,無計可施。
直到隱約之間傳來一道聲音,清甜又熟悉,一次又一次地呼喚著萬俟朔的名字,被束縛綁住的少年才有了知覺,手指不知不覺動了動。
說話的人似乎很著急,她的聲音裏所帶著的擔心和害怕是假裝不來的。
漸漸地,少年睜開了眼。
刹那間,黑影迅疾地出現在他麵前,聲音寥魅:“萬俟朔,你終於願意醒了?”
然而,少年僅僅看了他一眼,就挪開目光盯著暗無邊際的遠方。
他在思索,思索這裏為什麼會有別的聲音,思索……為何會聽到她在呼喚自己。莫不是……出現了幻覺?
被荊棘吞噬血肉,萬俟朔早已力不透支,但他在聽到這聲呼喚以後,憑意誌強撐著,試圖弄清自己究竟身處幻象還是現實。
“萬俟朔,你不要再沉睡了好不好?別扔下我。你不是說要把我的血拿來喂你的寵物嗎?你不是說——要把我一刀一刀刮幹淨,看看我的心是不是和別人一樣嗎?你倒是醒來完成啊……”
黑影窺見被鎖鏈吞噬的少年眼裏閃現一絲生機和動搖,他毫無猶豫衝到萬俟朔眼前。“她在喊你,你要出去否?”
“我出不出去,與你何幹?”哪怕身體虛弱無力,萬俟朔依舊冷哼一聲,眼神冰冷,毫不示弱。
黑影凝視著眼前的少年,仿佛他此刻的模樣讓他想起了從前的自己,很久很久以前,他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
但在何時何地與何人呢?他一點兒也記不清。
沉默了很久,黑影低聲開口:“行,我放你出去。”
萬俟朔不解地抬起頭。
從前,黑影巴不得自己進入意識界,好讓這些荊棘不斷地吞噬血肉,成全他的計劃,但今日不知為何,黑影竟然如此直接坦然。
黑影也不知道怎麼了,他隻是突然間好像觸及到了隱藏的某部分記憶,其中所帶來的傷痛無奈,讓他情不自禁想放萬俟朔離開這裏。
仿佛……放他走,也是放過自己……
萬俟朔閉上眼睛,瞬間,紅黑之氣從體內迸發,同周身的荊棘鎖鏈對抗,漸漸地,鎖鏈被紅黑之氣腐蝕,消失殆盡。
沒有黑影的力量加持,萬俟朔很容易化用體內的力量衝破這些荊棘的禁錮。
*
涼亭邊上。
虞蝶嫜焦急地等待著,但是眼前的少年依舊不為所動,於是她更加慌張。
然而黑係統也一時納悶,摸不著頭腦,按理說,此方法應當最為管用,但目前仍未見效,他苦苦尋思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
小家夥雲翳站在黑係統身後,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將其著急和滿腹疑雲盡收眼底。
虞蝶嫜等啊等,還是等不來少年蘇醒,於是,她狠下心來,抬頭對黑係統說:“不如讓我進入他的意識界裏,將他拖回來?”
黑係統剛準備回答,突然瞥見少年的手指頭在微微彈動,於是他支支吾吾:“這個嘛……”
虞蝶嫜可不明白黑係統的不對勁究竟是何緣故,她將萬俟朔輕輕放下,走到黑係統對麵:“就這麼辦,大不了,我們在他的意識裏搞破壞,這樣,也算完成我們的任務,不是嗎?”
聽到這話,黑係統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張大嘴巴,在心裏同情虞蝶嫜,說話也不分場合,遲早得遭報應。
一切隻因在虞蝶嫜後方躺著的少年倏忽睜開眼睛。
他偏著頭,一動也不動地瞪著虞蝶嫜,仿佛方才的“搞破壞”三字異常深刻,說到了他的心坎兒裏去。
雲翳抿抿嘴,若無其事地同黑係統一樣,盯著藍天看,隨後出於同情地伸出手指了指虞蝶嫜身後,示意她後邊有情況。
“我?我怎麼了?”
虞蝶嫜一臉疑惑地反手指著自己。
黑係統看不下去了,他“哎呀”一聲,又無奈又歎息,皺眉小聲提醒:“蝶嫜妹子,後麵,後麵啊……”
說罷,虞蝶嫜這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擔驚受怕般地緩緩回頭。
萬俟朔早已起身坐好,一動不動地端著手臂凝視眼前的虞蝶嫜。
她嚇得尖叫,往後退了幾步,確定此人是萬俟朔以後,她這才舒了一口氣。
少女小心翼翼地走到萬俟朔身邊蹲下,話音裏帶著不確信:“萬俟朔?你真是萬俟朔?活著的萬俟朔,不是鬼?”
此話一出,萬俟朔的雙眸直接一黑,他如同盯著血海深仇的仇敵一般盯著虞蝶嫜,眼神毫無波瀾,但隱隱滲透著恐怖。
虞蝶嫜直接嚇得雙手撐在身後,試圖挽回方才所說的話,一邊笑一邊開口:“誤會……這眼神,絕對是如假包換的臭脾氣。”
“搞什麼破壞?虞蝶嫜,幾日不見,你又起賊心意圖不軌?”
“怎麼會!”虞蝶嫜非常堅定地表示:“我可沒說什麼搞破壞,方才一定是你聽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