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身體一灘軟泥,一團死灰一樣,裏麵沒有一絲火星在躍動,沒有一絲反應和感應,全然沒有男女間在這個時刻應該迸發的激情。
怎麼會是這樣的?以他的年齡,麵對青春的侗體,應該倍加新鮮和喜歡,應該激情澎湃才對啊。他跟多少女人睡過覺?我忽然驚異地想到了這一點。是他睡過的年輕女人太多了,他見得太多了,以至於麻木了?今夜的情景對他來說已是司空見慣了,所以才這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那些對他未知的部分可能到了令我驚訝的程度?
還是相比之下,說明我的身體太糟糕了,以至於讓男人的生理起不了一絲感應了?可我一直覺得,自己身材不錯啊。可誰知道那些未知的女人的身體有多美?沒有比較就沒有鑒別,一定是相比之下,顯得了我的平淡。這實在是太過羞辱的事,對一個女人來說。
我微閉了閉眼睛,承受著這奇恥大辱。我赤裸著身體站在那裏,羞愧得不知怎樣把自己藏起來。
他的心不在焉,使我倍加氣短,心理上起了一種細微的變化,在他麵前矮了一大截似的,自尊、誌氣,什麼都沒有了,就因為在他麵前,我再沒什麼可把持的了,這就是女人要矜持的必要了?
“上床。”他頭也不回地看著電視說。
像得了特赦令一樣,總算可以擺脫開這個尷尬的處境了,我趕緊上床扯過毛毯給自己蓋上。我已凍得渾身哆嗦不已。
電視裏的咿咿呀呀嘎然止住了。他去了另一個房間,他交代過絕不讓我進入的他的私人房間。
我偷偷地掀了窗簾的一角,窗外黑黝黝的一片,月亮呢?被雲層遮住了?
過了一刻鍾的工夫,他回來了。
在昏暗的燈光下,那張酷似老太太的臉立在了我的床前。
忽然,他把一個手指頭伸進我的身體裏掏索了一下,然後伸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我還未反映過來怎麼回事,他的這個動作便完成了,這奇恥大辱便落在了我的身上。我一分錢也未花他的,他針頭線腦的事也還未給我辦過,他有什麼資格、權力把這樣的羞辱落在我的身上?我驚悸地說不出話來。過後我馬上安慰自己,既然他能擺這麼大的譜,就一定有能量和後話在後麵,再者也許是他經曆的女人太多了,所以先驗驗。
一個那麼優秀而美麗的女孩子,從小品學兼優,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被老師寵愛,被同學羨慕,在原來的話劇團裏人前人後被人尊敬、喜歡,滿腦子的奮鬥、上進,卻怎麼就落到了這一步,被一個男人這麼作踐,他有什麼資格、權力這樣作踐我?
就因為在我的想象裏,掂量著他有足夠的分量,是值得我為其付出身體的人,因此,在他的心中,我就輕賤了?
我絕不是一個隨便的女孩子。而今,我那麼漫不經心、果決勇敢地決定邁出這一步,就因為我認為,他能給予我些什麼,不是嗎?成為一部三十多集電視劇裏的女主角,很可能就一夜走紅,而後,會有不盡的片約滾滾而來,在那樣的大名大利麵前,區區女人的身體又算得了什麼?今天,我才發現,在這件事上,我骨子裏是這麼勢利和商業。我又被自己驚了一下。
“我壓根就不在乎,我無所謂。我用這種方式擊敗了我自己。”我一遍遍地安慰自己說。然而在一轉身一投足的某一瞬間,我會忽然就湧出淚水來,我怎麼可能不在乎?我的人生閱曆裏多了一道抹不去的痕跡,永遠也抹不去的。
我又自我安慰,在一個人麵前,在這個房間裏受多少委屈,畢竟是私下的,橫豎隻有我和他2個人知道,而可以換來在那麼多人麵前的榮譽和自尊,還有秋桐子,一想到這個女人我便妒火如焚,為了趕上並超過她,我將不惜一切代價。
這樣想著,我呆在了他的房間。我好不容易才進了影視圈的心髒。不是嗎?
我已經沒有退路。現在跑出去,可以將一切的羞辱攔腰斬斷,然如果那樣的話,以前的付出全白費了。我已經邁出了這一步,性質已經定型了。
我能明確地感到,他瞧不起我。我在他心裏充滿了輕賤感。我那麼清晰地感受到,當一個女人在一個男人麵前,褪下了自己的衣服,就意味著將自尊摜碎了,扔在了這個男人的腳底下,怎麼都收拾不起來,撿不回來了。衣服就是女人自尊、自愛的一層殼。
即便我原本充滿了理性,走到這一步是他耗費了那麼多的口舌的緣由。可不管怎樣,我畢竟經不住誘惑邁過這一步來了。至於男人怎樣誘引,用什麼手段威逼引誘,那是男人的事,可底線是女人自己應該把握的,並沒有人用武力逼著我,不是嗎?
事後,一回想起這一幕來我就屈辱得不能自已。當時,我為什麼不一個巴掌就衝著他扇過去,然後摔出門去?成名怎麼就那麼重要了?那一段時間裏我整個人像中了邪般的,失去了筋骨和尊嚴,一堆爛泥般攤在地上,也由不得他不尊重我,拿我不當人了。當一個人失去了尊嚴後,她就變得不可愛了。
而那一階段的喪失尊嚴,全因為我的無知和當時的現狀造成的。當時,在諾大的北京城,我兩眼一抹黑,除了他不再認識影視圈裏的任何人,而由於他的自吹自擂,我無知而淺薄地認為,他能給我帶來我所渴望的一切,隻要得到他的歡心,似乎什麼問題都迎忍而解了。
因為我的無知,對他的敬畏,和他的自吹自擂,我太拿著他當回事了,誤把針尖當成了棒棰。人與人之間,都是水漲船高,因為結識的人太少,我太拿這個人當回事了,他便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何況,原本又是個自以為是的人。一個女人,在和男人的交往上,最忌諱的就是沒有準主意,優柔寡斷。
他開始自己脫衣服。
那張酷似老太太的臉又爬到我身體的上方了。我感覺到那裏壓過來軟軟的一小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