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劍拔弩張(1 / 1)

“疫氣者,亦雜氣中之一,但有甚於他氣,故為病頗重,因名之癘氣。”

澄懷坐在房內,盯著眼前《瘟疫論》的這一頁,發呆好一陣,突然眼前一亮,從自己的小寶庫中拿出幾張銀票。

她一雙腳踏出房門,朝著院內遙遙喊一聲:“師父師兄,我出門一趟!”便風風火火地跑出了藥館。

正在理藥的誠雪朝門口看去,隻看到一抹鵝黃的衣角,喃喃自語:“這麼晚了,跑去哪?”

澄懷朝著蒔花閣的方向走去,她依稀記得蒔花閣向北不遠處,有一家工藝不錯的繡坊。

因奉南城的疫病,金霄不少的商家都閉門打烊,生怕門外的災民哪一日破城而入。但凡有些家資的商戶,都帶著家眷往北走了。

“錦繡坊”三字的牌匾風吹日曬,顯出幾分古樸。而店內,一位略有些豐腴的繡娘正倚在桌旁打呼嚕。

“店家?”澄懷輕聲呼喚,一下就將半睡半醒中的繡娘驚醒,她用精巧中透著滄桑的手揉了揉眼:“客官要買什麼?”

澄懷溫言開口:“我想問問,店內有沒有上好的細紗棉?”

“細紗棉布,姑娘是要做內襯?想要輕薄些的,還是厚實些的?”

“厚實些最佳,都拿給我看看可好?”

那娘子應了一聲,轉身朝著店內喊了幾句金霄城當地的方言,裏頭的男子應了一聲,就聽得翻箱倒篋之聲。

她有些尷尬地笑笑:“這布料還得找找,不過我家的布,姑娘大可放心,去年蒔花閣尚在時,年年都要在我店裏定上百身衣裳呢。”

澄懷搖搖頭:“無妨。”轉身去看看其他的絲料。

那繡娘子定睛看著她,有些疑惑地開口問:“姑娘,聽你口音不是這金霄人士?”怎地讓人沒由來地有些眼熟?

澄懷微微別過臉:“從北邊過來。”在店內逛了一圈,一邊思量,絲絹的縝密和紗棉的輕柔該如何取舍。

“來了,姑娘看看,這棉紗合不合您心?”那男子捧著一大卷棉紗從後閣走出來。

澄懷摸了摸,算是厚實的:“這樣的棉紗,您店裏有多少?”

那繡娘喜笑顏開:“今年的新棉紗,因著瘟疫鬧得,進不來了,不過店裏還有十幾卷的舊紗,若姑娘你要得多,我也索性打個折。”

“我也要不了那麼多。”澄懷搖搖頭:“我隻要一卷就夠了,但是要勞煩娘子幫我將此紗布,三層一疊,做成上下皆可係帶的麵紗樣式,工本費也由我出,如何?”

“隻是要何用?”那娘子問道,這白色的紗棉布,裹在臉上,又悶又熱的。

澄懷一笑,有幾分神秘地說:“自然是,保命用。”

店家夫婦麵麵相覷,似乎還不解其意。

澄懷在桌前留下一錠鋥亮的白銀,轉身就走:“我要得急,還請坊內繡娘們趕趕工,送到城南的濟世醫館裏,多謝了。”

再不懂的人此刻也聽懂了,那繡娘子連連答應,依依不舍地送走了財神爺。

果真,第二天中午,五十餘隻棉紗製綁帶麵罩便被送到了藥館。

澄懷正煮好了一大缸子的艾草湯,倒在了一個大木桶內,將誠雪拿來的麵罩全部扔進去泡著。

池宣悠然地坐在庭中一方窄亭下,呷一口雲霧茶,問道,:“這是什麼新創見?”

澄懷眯起被熱霧熏得流淚的雙眼,開口道:“《備急方͏》中說,熏艾可防治瘟疫,我預備先用艾草汁蒸染,然後鋪平熏煙,雙管齊下。”

池宣頗讚許地點點頭:“以氣求理,得防治之法。”

誠雪從院中簷下搬來幾個大簸箕:“這法子不錯,你擰幹,我來幫你晾曬熏煙。”

初春的午後,陽光正暖,可這一牆之隔,城門外的哀嚎時時入耳,聽得人時常心中一緊。

三人在忙忙碌碌中,忽然聽得南城門一聲巨響,那聲音震得四方的鳥雀都奔逃紛紛。

澄懷擦擦額頭的汗,卻抹了自己半臉的熏煙灰,花貓一張臉,從藥館閣內探出,看向不遠處被撞得頻頻震動的南城門,而牆外,傳來一聲聲口號,估摸著災民們是從城外尋來了一根巨木,正扛著它攻城門來了。

城牆上的士兵亂了陣腳,一位將領打扮的男子從臨紮的兵營走出,不知同手下說了什麼,那手下當即吹響號角。

這是軍營裏的傳音的方式,以耳力敏銳之人為接收點,再發出同樣的號角聲,如此接力,不出半刻,整個城池四麵防線上的士兵,便都得到了命令。

澄懷心下一沉,也大抵猜出了這信號的含義,顧不得自己被艾煙熏得灰頭土臉,撒腿朝著南城門奔去。

隻見這城門上的士兵們,整齊劃一地拿出弓箭,上好箭簇,紛紛瞄準這城樓之下,拖著病軀仍舊頑強攻樓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