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那我明日易容後,便去揭榜,如何?”
池宣半歪在棋盤一旁,一隻手摩挲著冰涼的黑子,看著眼前的殘局,開口:“會下圍棋嗎?”
“隻會一點。”澄懷老實回答,母後曾教過她基本的一些規則,後看她並無興致,就不再勉強。
“過來看看,白子下步該怎麼走。”
澄懷盤腿坐下,看了半晌,終於拿起白子,剛準備落下,就被叫停。
“你下這裏,不是正中一招請君入甕?”池宣撫額,這專門往火坑裏跳的棋藝,敢說“會一點”,已是十分托大了。
“那依師父看,應該如何?”澄懷小心地問。
“謀定而後動,知止而有得。你太過心急,不要忘了,蒔花閣背後的那雙眼睛,還在黑暗中盯著你。”
“那我該如何?”澄懷泄氣:“我是怕多耽擱,父皇的病就越重。”
“常言‘醫不叩門,道不輕傳’,你知是為何?“
澄懷搖搖頭,不知今日師父為何總有這麼多問題。
池宣漠然地笑了笑:“因這世間人,大多眼皮浮淺。叩門之醫,即便醫術再精湛,被醫治之人,也難免不會心生輕賤之意。你不需要去揭榜,你需要做的,就是明日起,易容後,起卦問診。”
“就這樣?”澄懷有些難以置信。
“嗯,就這樣。”
得了如此指令,澄懷愁得半夜未眠,清晨雄雞唱過終於難頂困意,眯著了一會。
誠雪憐她路途辛苦,直到午時才抽空來把澄懷叫醒。
因當世女子行醫問診的甚是稀少,在蒔花閣已出過一次風頭,如今還是藏拙為上。
澄懷並不熟練地戴上人皮麵具,用膚脂增了皺紋些許,染了雙鬢白,又束了發,將自己打扮成男兒模樣,最後還無師自通的給自己黏了兩片胡須。
因身量太過單薄,隻得多穿兩件衣服。
一番鼓搗後,澄懷自己都全然認不出鏡中人了。
果然也把誠雪嚇了一跳。
“你你是誰?”誠雪大喝一句。
“是我!”澄懷噗嗤笑出聲。
“你無故”他聽出澄懷的聲音,剛要問,就被澄懷一聲噓打斷。
她眨眨眼:“我昨兒忘了說,你以後得叫我師叔,就叫我溫酒師叔吧。”
誠雪不解,也湊近來小聲說:“溫酒?你怎麼就加輩了?”
“師父的命令,就說你聽不聽吧。”澄懷無中生有。
“好吧。”誠雪敗下陣來:“不過說好了,實際上我還是你師兄。不過為了你方便行事,在外人前做做樣子。”
“行行行。”澄懷欣然答應:“先叫一聲師叔聽聽。”
誠雪訕訕地摸了摸鼻尖:“師叔。”
“好師侄,帶師叔去坐診吧。”澄懷捏了捏嗓子,擬出一副氣虛的男兒音。
“這聽著好別捏啊。”誠雪忍不住小聲吐槽。
“習慣就好,對了,師叔要喝上好的毛尖,一會記得給師叔端一杯。”澄懷在人皮麵具下笑得花枝亂顫。
“等著,下次師父校考,師兄我再不通宵達旦給你補課了。”誠雪威脅道。
“不喝了不喝了,師叔不渴。”
兩人笑鬧了半路,快走到藥館,這才終於正經起來。
誠雪是師父的親傳弟子,在藥館中自然也是最說得上話的,他向眾人介紹道:“這是我溫酒師叔,大家以後叫他溫掌櫃就好。”
“溫掌櫃好。”眾人放下手中活計,齊刷刷地鞠躬問好,看來藥館裏月錢不低。
“各,咳咳”澄懷差點忘了擬音:“各位好,沒事,各自忙去就好。”
澄懷乖乖地坐在診台前忙碌起來,一下午藥館裏絡繹不絕,她時常看診入迷後,就會忘記自己正在扮演溫酒師叔,一天下來為了彌補錯漏,咳得嗓子都差點冒煙。
此時才暗暗感歎還是師父想得更為周到,她尚且沒適應自己的新身份,進了皇宮自然是破綻百出。
而城門口的皇榜,最初每日都有一兩位大膽的醫者揭下,卻不知為何並沒得禮遇不說,還被宮裏的內侍不客氣地搜查個遍,魚目混珠、醫術不濟者還被不客氣地打出了宮,接連三四日的鬧劇下來,再無人不識好歹地去揭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