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霄城裏最負盛名的蒔花閣。
衣香鬢影,掩映霏微。閣中引一眼清泉,造一處碧潭,潭中睡蓮臨水而居,潭邊還栽種著水仙簇簇,香氣陣陣如煙似霧。而泉水汩汩不絕,沿假山順流而下,花瓣裹挾其中,取“流水落花春去也”之意。
在高雅的表象之下,這裏實則是個銷金窟、銷魂窟,是個英雄揾淚、美人銷骨的去處。
而這裏的常客,除了四裏八鄉的浪蕩子、就是摸黑走夜道的人販子。一個送錢、一個送人,一本萬利的生意。
靜謐處的頗不起眼一間房內。
“打開,我驗驗貨。”一位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對著一旁頭套在髒兮兮麻袋裏的女子略帶嫌棄地瞥了兩眼。
“這次的保證好。”人販子一張醜臉即刻露出討好的笑容:“隻是這個價錢,媽媽你看?”他邊說邊麻利地把麻袋解開,又把繩子在手上加固了一圈。
“完完整整,這次可連皮肉都沒破一塊。”他搓搓手,垂涎欲滴地看著女人手中的一錠白銀。這一單若成,可夠他吃上大半年的了。
半倒在床邊的喻澄懷感到眼皮從徹底的黑暗中出來,呼吸都順暢了,卻不知自己此刻該不該醒,索性繼續裝暈。
“皮骨相,倒是個不錯的。隻要別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惹下官司老娘我可就得不償失了。”她掂了掂手中的銀子遞給他,又轉頭看了看眼前這蓬頭垢麵卻仍不掩清麗的麵容,心道這販子倒是個不識貨的好賣家。
“您放心,沒有後台。聽著估摸是個藥房裏的小夥計罷,縱使鬧上天去,也損不了您蒔花閣的半片屋瓦。”他信誓旦旦地保證。
“反正出了差錯,這也就是你這輩子最後一單生意。咱們誰也別想好。”女人對他這一套花言巧語並不受用,冷冷哼一句,卻又從錢袋子裏給出幾顆散碎銀子:“賞你的,不過你還得給我說得仔細些。”
人販子看了看在地裝暈的澄懷,拉著女人走遠兩步,附在耳邊悄聲說:“她原住在清遠鎮北邊的一家藥館,聽她說還有個勞什子師父師兄,算個膽大的,勞煩您多留心多管教。”
“嗯,知道了。”她打發走人販子,嫌棄地揮了揮一屋子的塵土味,朝澄懷開口道:“醒了就別裝了,起來吧。”
澄懷一骨碌地蹦坐起來,因為手腳都綁著,隻能以一種奇異的坐姿坐著,卻並不開口,這是她從池宣那裏學來的,沉默加眼神恫嚇。
“嚇傻了?不是啞巴吧?”那女人用手別了別鬢角的山茶花,朝一旁的粗使婆子道:“算了,我真受不了她一身的醃臢勁,帶去浴池裏給我徹徹底底地洗一遍,然後換身侍女的衣服來見我。”
“看緊點,小泥鰍滑不溜手。”
婆子得令,像提溜小雞仔般一把將餓了兩天的澄懷扛上肩膀,來到浴池裏。
很快,洗上熱水澡的澄懷終於從糟糕的境遇中醒了醒神:這是被賣到青樓裏來了,悔的是拜師半年,竟也不曾向師父師兄討教兩招拳腳功夫。
她泡在溫暖的浴桶中,餘光瞥了瞥謹守在旁的婆子,她正站在燭燈旁,影子大到將澄懷和浴桶悉數籠罩。
澄懷吐了兩個泡泡,暗道:算了,便是學了,也必是打不過的,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有沒有周旋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