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仁朵頭人再搜龍羊峽 才讓貢保訴說心裏話(2 / 3)

仁朵頭人聽了,啞口無言。他感到才讓貢道出了這次官府派兵折騰的真正原因。他當然聽說過胡家軍屠殺民眾的種種傳言,心裏也有這種懷疑,可總以為那些屠殺事件可能事出有因,不太相信官府會如此胡作非為。才讓貢的這席話,使他原本比較模糊的感覺一下清晰起來:看來,是我這個洪保自以為是,明眼人早就看透胡政府的真麵目了。說到底,是胡政府不把民眾當人看,隻顧敲詐勒索,根本不管死活。這次這夥官兵在德欽村的所作所為就是明證!他對才讓貢他們不要錢的表態也很感動,可話已說出怎能不兌現!他當即表態,搜尋華傑加的事就此結束,大家各回各家,但下到峽裏的人每人一百大洋他一定要給。說著,從身後拉過褡褳,往外掏錢。可眾人說什麼也不肯收。推來搡去,最後在才讓貢的提議下,下到峽裏的人每人收了十塊銀圓,其他人每人收了五塊。這次搜尋華傑加的事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人們各回各家。

而這時,華傑加已經藏身龍羊峽二十多天了,兩次來人抓捕他的經過他都看得一清二楚。第一次那天下午,他吃過東西又趴在洞口擺弄那把手槍。上子彈,退子彈,再上子彈,瞄準對麵崖壁上一個小白點做各種射擊動作。對於手槍,他並不陌生,在家時,每次頭人陪客人到北山根打靶,常常帶著他,其中就有胡麻亥。頭人和客人玩高興了,不論長槍短槍也讓他打幾槍。在玩槍方麵,他悟性極好,別說長槍,就是手槍,幾次玩下來,熟諳使用之道,有時彈無虛發,令客人們讚歎不已。前些天他對著對麵崖壁上的小白點打了十幾槍,除幾槍稍偏外,發發命中。要不是珍惜子彈,練它個百發百中應該沒有問題。玩了一會兒手槍,他退出子彈,翻身躺在洞口,盤算怎麼溜到離龍羊峽最近的河沿村弄點幹糧和鹽巴回來。正在這時,偶爾看見遠處的崖壁上似有人影晃動。他趕緊往洞口探探身子仔細一看,果然有人往下攀。他吃驚不小,斷定這是人們判斷他可能藏身龍羊峽後前來搜捕的。“怎麼辦?”他迅速思謀對策,暗暗告誡自己:“不要怕,等看清了再說。”稍微鎮靜一點後,他再細看,好像隻有兩個人,而且離他較近的那個好像是才讓貢大哥,他心裏踏實不少。在整個德欽村裏也隻有才讓貢大哥和屈指可數的一兩個人才有可能下到峽裏,有什麼可怕的!即使他們到了峽裏,就能抓住我?那要看誰的槍法好!還真讓他給說對了。那兩人中,像才讓貢的人下到峽底張望一陣後,開始往回爬,那一個還沒下到底下就爬了回去,沒多久二人消失在突兀的崖壁上了。可這一夜,他沒睡成一個囫圇覺,擔心天亮後會有更多的人下來抓捕他。如果那樣,他是不是應該和他們拚命?如果再打死幾個人又會怎樣?那時不要說自己可能被打死,即使自己不死,良心上又怎能過得去?更不要說打死像才讓貢這樣和自己要好的人了。他明白他現在殺人是為了保自己的命,奪他人的命,佛都不會饒恕。他思前想後,度過了一個稀裏糊塗的漫漫長夜。

天剛亮,他又趴在洞口張望,因霧氣繚亂升騰,崖壁上部看不大清楚。天色漸漸大亮,估計太陽已經升起老高,他才看到從昨天那兩條溝槽又有兩人爬了下來,好像還是昨天那兩個人。他擔心接下來會有更多人下來,目不轉睛地盯著上麵,可除了剛才那兩個人,再沒人下來。這讓他放心不少,一邊看上麵,一邊看下來的那二人會有什麼動作。他看到,上麵再沒人下來,下來的二人到峽底休息一會兒後似有分頭搜尋的意思。可不知怎麼,二人忽然又聚在一起,磨蹭了好一陣後,一個人好像躺在那裏沒動,隻有那個像才讓貢的人慢慢往下搜尋。漸漸地,他看清那人就是才讓貢大哥。他知道才讓貢大哥是一個細心人,如果他下決心搜尋,想必不難找到他藏身的洞子,不由自主地握緊槍杆瞄準才讓貢。可他很快覺得不能朝才讓貢開槍,哪怕他發現了他,爬到洞裏抓他也不能打死他。為了自己活命,打死才讓貢大哥,自己良心何在!“怎麼辦?”他緊張得口幹舌燥,不知所措地盯看才讓貢,心裏七上八下,完全沒了主意。才讓貢走到他割下石羊內髒的那個亂石堆觀看。他知道這下壞了,才讓貢大哥肯定知道他藏身這裏了。可就在此時,他見才讓貢隻四處張望了一下後,連頭都沒抬轉身往回走。如果他此時抬頭往崖壁觀看,必定能看到離他頭頂並不很高的這個洞口,盡管他不可能看到他,但肯定會懷疑他藏身這個洞裏。還好,才讓貢沒抬頭,而是跌跌撞撞回到另外那人身邊,和那人走到崖壁下開始往回爬。大約一個多小時後,才讓貢消失在他的視線裏。不久,崖根下麵那人也開始往上爬,可剛爬到半腰,那人突然被吊了起來,似有繩子在往上拉動。華傑加不知發生了什麼,看得眼睛都有點發酸。漸漸地那人也消失在崖壁上,他這才放下心來。這一夜他還是在惴惴不安中度過,不知明天還會發生什麼。

第二天天一亮,他仍趴在洞口觀看,生怕今天會下來更多人抓捕他。可整整一天,崖壁上一點動靜都沒有。他覺得很奇怪,怎麼會這樣?昨天才讓貢大哥明明發現了他的蹤跡,今天怎麼會沒人下來抓他呢?看看太陽已經偏西了,仍然沒有一點動靜,他越發奇怪。可越是這樣,心裏反而越不安。他估摸,這會兒即使上麵有人,天黑前也沒時間下來了,就自己下到峽裏,走到昨天才讓貢大哥和那人聚首的地方看,想從他倆的足跡中看出點什麼。可除了亂石上二人踩踏的淩亂白痕,什麼也沒有,他回到洞子裏歇息。原本,這兩天他應該再打隻石羊吃,可現在,除了一些沒啃幹淨的骨頭,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吃了。他揀起那些骨頭,勉強哄了哄肚子,裹著羔皮大衣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