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父命難從(3 / 3)

局長關照說,這次可要看好了。

白老爺堅定地說,放心。

局長討好的說,要不要再派幾個人,收拾收拾那個廚子。

白老爺擺手說,不必了。

當天晚上,在汪府內,汪老爺不說話,默默地抽煙。汪太太抱怨的說,我早就說白家的丫頭不行,怎麼樣,讓我說對了吧。家明年輕,喜歡漂亮臉蛋,這還有的說,可你呢,你看上白家的丫頭,不就是看上了她爹了嗎。

汪老爺生氣的說,你還有完沒完?

汪太太說,這下看你怎麼辦吧。

汪家明喝得爛醉,歪歪倒倒地走進來說,父親,娘!

汪老爺不滿的說,你這是在哪喝的,醉成這個樣子,沒出息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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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太太頂了他一句,你有出息,你的出息也不比他大多少。我的兒,別難受了,來,到娘這裏來,有娘呢,你怕什麼?

汪家明難過的說,娘,娘,鳳英她不要我了……

汪太太說,胡說,是我們不要她了。兒子,這有什麼好傷心的,娘再給你找一個就是了。

汪家明固執的說,我要的就是鳳英。

汪太太勸道,鳳英有什麼好,我們找一個比她好的,氣死她!

汪家明撒嬌說,我就要鳳英,我就要鳳英。

汪老爺氣哼哼的說,我看他們白家怎麼處理。說完厭惡地看了兒子一眼,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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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徽州小廚裏,坐著老周頭,鮑玉岩和張林,張林說,鳳英敢向封建婚姻挑戰,好!鳳英敢與家庭決裂,好!鳳英敢與玉岩相愛,好!

鮑玉岩苦笑一下說,張兄,你說什麼事總那麼誇張,沒有你說的那樣高尚。

張林繼續發揮說,鳳英為愛情犧牲一切的精神,我可做一篇絕好文章。我一定要寫,都寫出來,登在報上,讓世人都知道,這是曠世的愛情。

鮑玉岩搖頭說,你還不怕事情鬧大呀!

張林說,事情已經鬧大了,就讓它大去吧。

老周頭擔憂的說,如果登出去了,鳳英的父親會不會加害玉岩啊?

張林胸有成竹的說,他不敢,加害玉岩等於在加害他自己的女兒。

老周頭點頭說,鳳英的爸爸應該是個明白人。

鮑玉岩說,事已至此,我也不怕了。

張林讚許的說,玉岩,早就該這樣了。

在記者與鮑玉岩商量的同時,白府圍牆內,家丁在巡邏,圍牆外是警察在巡邏。白太太和白老爺在客廳裏,氣氛很緊張。白老爺氣哼哼的說,這個死丫頭,讓她這麼一鬧,我們和汪家二十幾年的關係完了。

白太太歎氣說,哎,是我女兒的前途完了,嫁給那個廚子,一輩子豈不葬送了。

白老爺交待說,這回一定要看好他,再也不能讓她給跑了。

白太太擔心的說,可是要當心這孩子尋短見。

白老爺說,死了才好。

白太太瞪了他一眼說,那有你這樣狠心的爹,心太狠。

白府樓上,白鳳英房門外站著兩個家人看守,房門上了鎖。白鳳英無精打采地靠在床上,飯菜放在一邊一口沒動。這時有人敲門。吳媽端著吃的,白太太跟在後麵,走進來。吳媽說,小姐,小姐,該吃東西了。

白鳳英賭氣的說,不吃!

吳媽說,不吃身體怎麼受得了啊。

白鳳英不理吳媽,生氣地摔東西。白太太說,女兒,你嫁給那樣的男人一輩子有依靠嗎?

白鳳英屈強的說,媽,我說要嫁給他,就要嫁給他。以後就是跟著他吃糠咽菜我也認了。

白太太勸說道,人說貧賤夫妻百事哀,你從小嬌生慣養,爹捧著,媽護著,丫環仆人一大堆,要什麼有什麼,你想想,你要跟了那個廚子日後會怎麼樣?

白鳳英又氣又恨的說,媽媽,你的養育之情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媽,你說一個人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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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的什麼?是這大房子,是大堆的金錢,還是一群丫環仆人,還是榮華富貴?都不是。不能為一個人活著,心裏頭總是空空的,就象空房子,沒有桌子,沒有椅子,也沒有燈亮,沒有人來往,那就是一座空空的墳墓。我的一生不想在墳墓裏生活,我要為一個人去活。沒有這個人,我就會成為一個軀殼,什麼快樂、幸福、寄托全沒了,剩下的都痛苦和空虛。

白太太莫名其妙,茫然的說,鳳英,你說的這些媽不懂。

白鳳英解釋說,媽,我說的意思就是因為有了愛才會有幸福,是心中的幸福。我要失去了愛,一輩子就是痛苦。難道媽你要女兒一輩子痛苦嗎?

白太太哎氣說,媽哪能讓女兒痛苦呢,媽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的幸福啊!

白鳳英乘機說,媽要是為了女兒的幸福,就幫女兒一把吧,別再難為女兒了。

白太太說,叫媽媽怎麼幫你呢?你父親可正在氣頭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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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錢江日報社編輯部裏,鮑玉岩站在一邊,緊張地看著張林給手下人分派任務。張林說,你,你,你們三人,一人準備一個問題,記住了,不要給他喘息之機,要問得他沒有話說。

三個年輕人齊聲說,知道了。

張林又給另外幾個人說,你們幾個,分散到市府的其他部門去采訪,聲勢造得越大越好。

鮑玉岩擔憂的說,這樣行嗎?

張林說,你不用管,我全力支持你和白小姐的婚姻,交給我來辦好了。

記者們都走了,鮑玉岩心事重重的說,不知道鳳英現在怎麼樣了?

張林沉著的說,鳳英在自己家裏,他們不會對她怎麼樣的,忠貞的愛情是最經受得住熬煎的,經受得住考驗的,越是這樣,白鳳英的愛情就會越堅貞。

鮑玉岩說,可是這就苦了她了。

張林說,這回我們動用報紙輿論壓力,就不怕他白家不低頭。這是我們共同身封建的婚姻製度發出的挑戰者。

在省長公署門外,張林帶著大批記者湧向公署大門。大門侍衛遠遠看見一群人過來,沒等走近,就把鐵柵門關上了。張林掏出記者證,隔著柵欄,向侍衛晃了晃說,我們是報社的記者,要采訪白夢複幕僚長,請把大門打開。

侍衛一邊阻攔,一邊緊張地打電話。侍衛接著電話說,是,是,是,已經攔住了,。長官有令,不話大聲喧嘩,不話聚眾鬧事!

張林大聲說,公署幕僚長白夢複,依仗權勢,幹涉兒女婚姻,限製女兒自由,我們報社要進行集中報道。

侍衛們木著臉站立,對記者們的言論根本不予理睬,任他們在大門外喧囂。在張林的暗示下,記者們一哄而上,推擁著鐵柵門,同時大聲喊,開門,開門!婚姻自主,女權萬歲!新聞至上,言論自由!

白老爺在公置裏急得團團轉,不知如何是好。一侍衛推門進來說,白長官,準備好了,請這邊走。白老爺跟著侍衛,繞過假山和亭閣,出了側門,一輛汽車正在那裏等候。遠處隱隱約約有喊聲傳過來:婚姻自主!女權萬歲!白老爺歎氣說,這些個小報記者,真是胡鬧!

當天夜裏,鮑玉岩和老周頭正在徽州小廚裏喝酒。突然有人敲門,二人一驚,打開門一看,原來是葉夢蘭先生來了。葉先生將手中的報紙往桌上一放說,你們的事,我都知道了。

玉岩說,先生,要不要喝點酒。

葉先生點頭說,當然要陪你喝一杯呀,借酒消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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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玉岩說,先生不必為我的事分憂,我已經努力了。

葉夢蘭擺擺手說,你錯了,這件事我是管定了。

老周頭聽他這樣說,愣在那裏。葉夢蘭沉穩的說,鳳英的父親白夢複與我私交甚好,當年我們一同謀事,共同建立了很深的感情。後來他走了仕途,我追尋我的理想,我出頭替你跟他說,即使不念舊情,也會給我三分薄麵的。

鮑玉岩說,給先生添麻煩,心裏很是不安。

葉夢蘭喝了一口酒說,你放心,明天我就去白府。

在白府裏,白老爺在查點汪府送來的東西,對管家交待說,查點好了,一樣不少的送回去,再到書房把那兩個元青花帶上,你去汪府告知一聲,日後我登門拜訪。

管家恭敬的說,是。

門房進一通報說,葉先生到了。白老爺連忙說,快請。

白老爺把葉夢蘭讓進小客廳裏,兩人坐了一會,葉夢蘭轉了轉眼珠,突然撲哧一笑。白老爺不明白他笑什麼,就說,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葉夢蘭說,我是突然想起香港的先施公司剛開張的時候,采用西洋流行的女子售貨,結果你猜怎麼著,差點沒把門擠破。

白老爺說,那也是幾十年前的事了,怎麼突然想起了這個?

葉先生弦外有音的說,是啊,是幾十年前的事了,現在滿大街都是女子售貨員,還會有人擠破腦袋去看嗎?

白老爺莫名其妙的說,你,你什麼意思?

葉夢蘭語重深長的說,夢複兄,你也是一個通達的人,早年追隨中山先生革命,不是一個老封建嘛!從1903年《女界鍾》在上海愛國女校發行,第一次喊出了婚姻自主的口號,到現在已有二十多年了,小腳一雙,眼淚一缸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白夢複若有所思的聽著。葉夢蘭繼續說,令愛美麗活潑,思想激進,追求戀愛自由,這有錯嗎?時代變了,潮流變了,我們做父母的,要能跟得上。

白夢複說,還是跟不上啊。

葉夢蘭開導說,令愛看上的鮑先生,雖是一個大廚,但溫文爾雅,聰明好學,誌向高遠,令愛嫁給他,有什麼不好,值得你這麼橫加阻攔,大動幹戈?兒女的事情,就讓兒女自己來做主。夢複兄,有一句話,我說了你別不高興,你扭得過令愛嗎?既是扭不過,為什麼親家不做,反去做冤家?

白老爺隻是喝茶,不做聲。

葉夢蘭進一步說鮑家的來曆,夢複兄,鮑玉岩祖籍徽州歙縣,家世幾代繁盛。鮑玉岩的父親鮑德之,曾為官四品,任武昌新軍管帶,辛亥革命全家滿門抄斬。若無此劫,玉岩也非凡人。何況大難不死,篤誌廚藝,憑他的悟性,憑他的鑽勁,憑他的刻苦,學得一手高超的徽菜廚藝,爾後又流落四方,風雨闖蕩,如今開辦小小徽菜館,且經營有方,為人仗義,做事真誠,執著不移。我相信,未來他肯定成大器。夢複你說呢?

白老爺雖然垂著頭不說話,但葉先生的話他顯然是聽進去了。葉夢蘭乘勝追擊,哪個做父母的,不想兒女幸福,但門當戶對,就一定幸福嗎?

白老爺漸漸被他說動,對樓上喊道,鳳英,你下樓,來見葉先生。

白鳳英麵容憔悴,倚著吳媽站著,看上去有些虛弱。白老爺不看女兒,麵無表情的說,葉先生過來替你求情,希望我成全你的婚姻,葉先生是我歙縣有名的大文人,受人尊重的大學問家,我不好抹他的麵子,但也漸讚同他說的話。不過自己腳下的泡,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日後你過得好壞,都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怪到我和你媽身上。今天你就隨葉先生去了,我們父女間的情份也就斷了,從此我沒有你這個女兒,你也沒有我這個父親。你娘怎麼樣,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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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死的時候,你就不要回來了。

白老爺說完,連招呼也不打一個,站起身來就走了。白鳳英扯住他的衣角,忍不住哭喊,爸爸,爸爸,爸爸!

白老爺猶豫了一下,到底沒說話,打脫她的手,走出去了。葉夢蘭果斷的說,走吧,白小姐,玉岩他們還在等著呢!

白太太一聽,一把摟著女兒哭了。白鳳英哽咽著給母親跪下,磕了三個頭,又轉過身,對著父親離開的方向,磕了三個頭,然後說,爸爸,媽媽,你們保重,女兒走了。白太太哭倒在地,聲噎氣絕的說,鳳英,鳳英啊,你不要走啊!

白鳳英從家裏出來,隻帶了一個皮箱,走近徽州小廚的時候,隻見鮑玉岩站在路中。白鳳英扔下皮箱,奔向玉岩。兩人緊緊相擁在一起,街上的行上看著。二人不顧一切,緊緊地擁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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