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創業(2 / 3)

店麵雖小,但是很精致,兩邊新粘上的對聯是:出門不忘家鄉味,進店聞得徽州香。

張林頗有感觸地說,雄鷹的窩巢雖小,但是雄鷹一旦飛上蘭天空間就大了。

劉光元也興奮地說,玉岩兄弟,我小舞台,我要看你演大戲羅。

鮑玉堂即興說,路都是用腳踩出來的,何況玉岩還有這麼好的徽菜手藝,幹吧,錯不了。

白鳳英不滿足地說,大師傅做小吃鋪廚子,真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鮑玉岩擺擺手說,鳳英你別這麼說,大家都別站著了,請坐,今天我請客。

白鳳英笑著說,那可不行,今天我們是來吃飯的,要我們自己付賬。

張林支持她說,就是,吃了人家的嘴短啊。

白鳳英繼續說,對,要不怎麼挑毛病呢。

鮑玉岩哈哈一笑說,好,我聽上帝的,隻要上帝吃得高興,想給錢就給吧。

老周頭已經把石果做好,擺在門前大聲說,徽州石果,又香又酥又便宜,一個大子一個嘍。

行人紛紛停下腳步,先是觀看,慢慢地有人進屋了。不一會,小小店麵就擠滿了顧客。

鮑玉堂、張林、劉光元、白鳳英幾個人圍在一個小桌子上,鮑玉岩忙著上菜,白鳳英見狀,主動擔行跑堂的。老周頭一邊手腳不停地打著石果,一邊熱情地招呼客人。

劉光元感歎地說,鮑師傅的小館,真是生意興隆啊,這麼多的人,坐得滿滿的。

鮑玉岩笑著說,是劉先生幫我找的鋪麵市口好,人才這麼多。

老周頭補充說,托劉先生的福了。

劉光元高興地說,徽州老話怎麼說呢?幾個盤纏出門,幾片麵館回家。老伯、鮑師傅,發了大財可不能忘了我喲。

鮑玉岩說,那是一定忘不了的!

白鳳英望著劉光元說,劉光元,你在杭州地麵混了那麼多年,人頭都熟了,杭州的徽州館子,雖說是開了幾家,卻還沒有做拓果的,你可要幫關宣傳嗬。

劉光元討好地說,有白小姐分付,一定照辦。

白鳳英又轉對張林說,張林,你是報社的,要寫一篇文章,幫著宣傳。

張林痛快地答應著,沒問題。

鮑玉堂打趣說,鳳英小姐真是厲害,兩句話就把任務全安排出去了。

劉光元乘機說,玉岩兄弟,這樣的女孩可不多見嗬,你可要把握好機會。

老周頭看了一眼劉光元,白鳳英的臉一下紅了。鮑玉岩趕快叉開話題說,大家看看再來點什麼。

張林、劉光元等人吃得很盡興,臨走時拱著手對鮑玉岩說,今天吃的是難得的美味佳肴。白鳳英戀戀不舍地對鮑玉岩說,玉岩哥,明天我再來。

鮑玉岩和老周頭一直忙到傍晚,準備打烊了。老周頭喜孜孜地說,玉岩,沒想到第一天開張,收入就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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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玉岩一邊準備明天的菜肴,一邊說,薄利多銷嘛。

這時一個身穿長衫的人經過徽州小廚,停下來見裏麵還亮著燈光,門也沒關,就興步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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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小店的這名中年男子是葉先生,他對老周頭說,還有什麼吃的嗎?

老周頭抱歉地說,對不起先生,已經打烊了。

葉先生轉身欲走,鮑玉岩走出來說,先生請留步,不知先生想吃點什麼?

葉先生望了他一眼說,我想來碗麵皮湯。

鮑玉岩微笑著說,好嘞,先生請坐,馬上就來。

老周頭收拾起東西,為客人沏茶,謙虛地說,小店第一天開張,招呼不周,請先生原諒。

葉先生笑笑說,老師傅你也太客氣了。

老周頭真誠地說,不是我客氣,我們確實是今天才開張,吃不好請多提意見,我們也好改進。

葉先生見他這樣說,就點頭說,好的。

老周頭把茶捧到葉先生麵前說,請用茶。

葉先生接過茶杯說,謝謝了。然後就從包裏拿出一張報紙看起來。

鮑玉岩在後廚仔細地做著麵湯,麵皮做好後放入炒鍋中,加肉片,冬筍,蝦米,火腿,香菇,青菜和肉湯,再加上各種調料,做好之後就給葉先生端了上來。他把麵皮湯放到葉先生麵前說,先生請用。

葉先生放下報紙說,好的。然後就低著頭吃麵湯,越吃越感覺到這麵湯不同凡響,那味道真是鮮美無比,忍不住多看了鮑玉岩幾眼,但是沒有表態。吃完後,他放下錢說,這是我在杭州城裏吃的最好的麵湯。

鮑玉岩說,先生過獎了。

葉先生笑著說,年輕人,好好幹,你的小店一定會火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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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撒滿杭州城裏這條古老的街道。徽州小廚早早地開門了,鮑玉岩在做菜,老周頭在負責烘烤。遠處,鮑玉堂帶著豆官喜笑顏開地走過來。

鮑玉岩望著鮑玉堂說,玉堂,什麼事把你高興成這樣?

鮑玉堂說,我們茶樓的茶點新添了你們的石頭果,生意來了。

鮑玉岩也高興地說,真的啊,玉堂,是你爭取的吧。

鮑玉堂笑著說,光爭取是不行的,主要是你們的手藝好啊。

在邊上站著的大全福的小先生,不斷地催著說,大叔,什麼時候好啊,館子馬上就要上客了,回去晚了,老板要罵我的。

老周頭忙得滿頭大汗,一邊緊張地做著石果一邊說,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小先生討好地說,來時我們老板說了,明天要多訂兩百個呢。看大叔這架勢,怕上加不上了。

老周頭擦了一把汗說,胡慶元、胡慶和、望江樓,哪一家都是五百,都還要加,你說,我們爺倆忙得過來嗎!

小先生指著邊上站著的一個人說,大叔,這是胡慶泰跑外場的胡小倌,有客人在他們茶樓點名要你們做的果餅,我就帶他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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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頭說,哎呀呀,這真是對小店的偏愛,回去謝謝你們東家,叫他有空一定過來看看。

胡小倌說,一定。大叔,我家也是這個數呢,二百香椿餡的,一百豆沙餡的,錢我都帶來了。

老周頭不知如何回答,索性不做聲了,埋頭忙活。

鮑玉岩和鮑玉堂在一邊聊著的時候,白鳳英走進來對鮑玉岩說,玉岩哥,快換衣服。

鮑玉岩不明白她要幹什麼,就說,換衣服幹嗎去呀?

白鳳英笑著說,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

鮑玉岩說,什麼人呀,讓你這麼慎重。

白鳳英神秘地說,這可是個大名人呢,葉夢蘭,葉先生。

鮑玉岩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喃喃地說,葉夢蘭,葉先生……

鮑玉堂插話說,葉先生是新文化運動的健將,辦刊物,寫文章,宣傳民主、科學、自由。

鮑玉岩疑惑地說,新文化運動?

鮑玉堂解釋說,新文化運動就是反對舊禮教,提倡婚姻自由,男女平等,還有提倡白話文,提倡認真的做事,嚴肅的做人。

鮑玉岩問,葉先生出名,就是因為這個?

鮑玉堂點頭說,當然。

白鳳英補充說,葉先生是留洋回來的洋博士,自然思想開通啦。

鮑玉堂繼續說,葉先生大名鼎鼎,肯定不是因為留過洋。徽州留過洋的人多了,也沒見誰有葉先生的名氣大。

白鳳英對老周頭說,叔,你還不知道吧,葉先生可是徽州有名的大文豪。

老周頭若有怕思的說,嗬,是葉先生,聽說過。他是一個讀書人,教書匠,徽州嶺北人,和我是同鄉,那裏連三歲孩子都知道他的。

白鳳英開玩笑說,比叔你做的拓果名氣還大嗎/

老周頭笑著說,那當然了,那是沒得比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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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鳳英把鮑玉岩和鮑玉堂帶到了芝大校園,鮑玉岩看到白鳳英和其他女學生穿的衣服一樣,就好奇地問,鳳英,你怎麼跟這些女學生穿得一樣啊?

白鳳英一笑說,我在這裏讀書啊,當然穿得一樣了。

鮑玉岩羨慕地說,男女學生能在一起讀書,真好。

鮑玉堂插話說,這是新式學校,不但教知識,學文化,還要培養學生的新思想,新觀念,新理想。

鮑玉岩頗有感觸地說,要是能聽聽葉先生講課,開開眼界就好了。

白鳳英說,這好辦,隻要葉先生有課,就可以去聽。說話間迎麵走過來一個男學生,白鳳英對他說,同學,葉先生有課麼?

男學生說,正在文學講堂講演呢。

白鳳英一邊向那男同學致謝,一邊拉著鮑玉岩的手向文學講堂跑去,鮑玉堂跟在他倆身後。

文學講堂裏擠滿了人,葉夢蘭先生正在給學生們講課。白鳳英帶著鮑玉岩和鮑玉堂就站在外麵聽。

葉夢蘭富有感情的說,新文化運動,首先要提倡文學改良與革命。文學改良我主張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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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事入手,那麼是哪八事呢?一是須言之有物,二是不摹仿古人,三是須講求文法,四是不作無病之呻吟,五是務去濫調套語,六是不用典,七是不講對仗,八是不避俗字俗語。這樣說太枯燥了,我做了一首白話打油詩,不仿念給大家聽聽:文字沒有雅俗,卻有死活道。古人叫做欲,今人叫做要;古人叫做至,今人叫做到;古人叫做溺,今人叫做尿;本來同一字,聲音少許變了。並無雅俗可言,何必紛紛胡鬧?至於古人叫字,今人叫號;古人懸梁,今人上吊;古名雖未必佳,今名又何嚐不妙?至於古人乘車,今人坐轎;古人加冠束幘,今人但知戴帽;若必叫帽做巾,叫轎做車,豈非張冠李戴,認虎做豹?

葉先生在朗誦這首打油詩時,引得聽課者不斷地哄笑。不一會下課鈴響了,學生們湧出課堂。白鳳英帶著鮑玉岩走上前去輕聲喊道,葉先生。

葉夢蘭一見是白鳳英,就說,白鳳英,你也來啦。

白鳳英點頭,同時對鮑玉岩說,這就是我跟你說的葉夢蘭先生。

鮑玉岩上前與葉夢蘭握手說,葉先生,很榮幸聽你講課。

葉先生笑著說,我在你的徽州小屋吃過麵湯呢,味道很不錯嗬。

白鳳英插話說,原來你們早就認識了啊。

鮑玉岩解釋說,當時還不知道是葉先生呢。

葉夢蘭依然笑著說,一食客,吃了麵皮湯,相識做麵人那。

四個人都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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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芝大校園小花園裏,葉先生對鮑玉岩說,你的生意做得很好啊,天天都有這麼多人嗎?

鮑玉岩謙虛地說,都是徽州老鄉,一傳十,十傳百,他們也是過來捧場吧。

白鳳英驕傲地說,葉先生這裏,還是我做的宣傳呢。

葉夢蘭笑著說,對對,是鳳英告訴我的。

鮑玉岩若有所思地說,我叔的麵點做得非常好,現在是店麵太小,沒有條件。等有了條件,讓我叔給你做他拿手的夾沙羊尾,一般的徽是吃不到的。

葉夢蘭高興地說,好啊!夾沙羊尾,我都有十幾年沒有吃過了。記得臨去美國留學以前,我在上海聚賢樓吃過,哎呀,那個味道一輩子也忘不了。

鮑玉岩讚同說,是的,夾沙羊尾的做法,要說難也是不太難,關鍵在於,要能把雞蛋清打成一根筷子那樣豎在裏麵,不倒不歪,這個就要有點功夫了。

白鳳英好奇地說,什麼?把筷子豎在蛋清裏,還不倒不歪,我從來沒聽說過。

鮑玉堂笑著插話說,你沒吃過的東西多著呢,有玉岩在,以後保證讓你吃過夠。

白鳳英調皮地說,那好啊,有玉岩做,我吃也吃不夠嗬。

鮑玉岩繼續說他的夾沙羊尾:我說夾沙羊尾的做法,不僅選料要精,用料也要細,十二隻羊尾,用八個雞蛋,多一隻做出來不好吃,少一隻也不行,你就等著吃吧。

葉夢蘭讚許的說,小鮑師傅,你這樣做,不就是我們徽州民間的螺螄塊嗎。

鮑玉岩笑著說,是的,嶺南嶺北,也就是一嶺之隔。

葉夢蘭點頭說,嶺南嶺北從菜式上講差別還是蠻大的呢,比如說嶺南是十碗八,嶺北是九碗六。

聽葉先生這樣說,鮑玉岩就有了興趣,於是說,葉先生就給我們說說,有什麼不一樣,也好讓我們長長見識。

葉夢蘭說,嶺北的九碗六,是六個冷盤,九個燒菜。冷盤我就不多說了,無非是鹵豬肝,鹵豬耳,花生,皮蛋什麼的,關鍵是燒菜,依次為清燉全雞,燉豬蹄,炒三鮮或炒四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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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這是關公麵前耍大刀,見笑了。

鮑玉岩連忙說,葉先生說哪裏話,我們正聽得過癮呢。你說的嶺北的九碗六,和嶺南的不是一樣嗎?

葉夢蘭接著說,這嶺南的十碗八,和嶺北的不同在哪裏呢?就是在九碗六裏加一道大菜,比如紅燒獅子頭什麼的,另加兩個冷盤,一般是一盤醬小排,一盤是蘿卜絲,不過不管是嶺南還是嶺北,第一道菜都是雞,最後一道菜都是魚。寓意大吉大利,怎麼樣,小鮑師傅,我的答卷還處及格嗎?

鮑玉岩豎著大姆指說,何止是及格,簡直是徽菜專家了。

葉夢蘭一抱拳說,過獎過獎。

鮑玉堂也歎服地說,葉先生真是美食家了。

鮑玉岩想了想說,葉先生,改日再到我們徽州小廚,我請客,給你做個一品鍋。

葉夢蘭一驚說,一品鍋?

鮑玉堂接過話題說,是的,玉岩是鴻運酒樓鮑一刀師傅的徒弟,一品鍋是鮑一刀師傅親手傳授的。

葉夢蘭一聽是鮑一刀的弟子,就說,原來你是鮑一刀的徒弟,好好,你這個請我一定來!嚐嚐你做的一品鍋,等於是嚐到了鮑一刀的一品鍋了。

鮑玉岩高興地說,那好,多謝葉先生光臨。

鮑玉堂因為要與葉先生說事,就對鮑玉岩說謊,玉岩,你和鳳英先回去,我陪葉先生再走走。

鮑玉岩點頭說,那好,我們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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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玉堂陪著葉先生在芝大校園裏漫步交談。鮑玉堂虛心請教說,葉先生,我一直在追求國家的進步,思想的解放。可又不知道實際上該做些什麼,先生能不能給我指引一下?

葉夢蘭望著校園內活躍的學生說,談不上指引,我們也隻是交流。也許有人說,犧牲個人的自由去爭取國家的自由,可是我不這麼看,為個人爭自由就是為國家爭自由,爭取個人的人格就是為社會爭人格,真正平等自由的國家不是一群奴才建立起來的。

鮑玉堂思考著說,為社會爭人格,讓生命更有意義。

葉夢蘭指著校園內的學生說,你看,他們都在追求生命的意義。生命本沒有意義,你要給它什麼意義,它就有什麼意義。與其終生冥想人生有何意義,不如用此生做點有意義的事。